仅仅几天的功夫,柳河、上新庄和西坨的炮楼都相继建起 来了,就像楔在人们心中的钉子,看着头皮发胀,想起心里堵 得慌,不仅控制了杨庄子、鱼草淀两个自然村,还控制了上新 庄以南,西坨以西大片土地。河涧公路上又跑开了汽车,运盐 的,拉给养的,拉壮丁民夫的络绎不绝。
一次次强化治安,搞得人们鸡犬不宁,天天有房屋被烧, 天天有人被抓被杀。刘文昌老家候庄子,那是边区腹地,群众 基础好,抗日火焰高潮,平均每十家就有一个从军从政的,被 誉为八路村,在刘文昌带领和指认下,一次就死了三四十口 人。
恶耗传来,铁柱含悲饮愤把仇恨埋藏在心底。除加紧军事 训练,还四处派人为老郭请医采药,然而,都是扫兴而归,不 是说不肯出诊,便是不开红伤药方,找了些土方草药也都无济 于事。唯一希望是等待尚未回来的王拴。
这天晚上,天气十分闷热,大家带着日头就吃了晚饭, 凡是能动的,不管大人小孩,都自动来到指挥部门前(用当年 弹药库扩展的)听铁柱讲日军侵华罪行,昨天才讲完南京大屠 杀。今天接着讲冀东潘家峪惨案。
月亮出来了,又圆又亮,无边的草海沐浴在银白的世界 里,高低疏密的蛙声,呱呱鸡的喧啸声,给寄栖老灶台的人增 加了几分安乐和平气氛。指挥部接近台顶,地势高风大,蚊子 站不住脚,人们有的坐草把儿,有的坐土台,黑鸦鸦坐了一 片。
铁柱威严伫立门口,虽然未穿军装,月华下那健壮的身 躯,黑里透红的国字脸,剑眉明眸,乃至富有表情的手势,和 被淡化的乡音偶而插入一两句军事术语,和南方首长的话。更 增加了主题内涵和艺术魅力。
他扼要地讲述了潘家峪大惨案发生经过,动情地说:“冀 东军区党委为了叫人们永远记住这一深仇大恨,把它编成歌儿 唱响了冀东抗日根据地村村镇镇。”说着,他用低沉而悲怆的 音调唱起来:
“可叹,潘家峪的人,
清晨未起身,
日本围庄村,
警备队、特务们进庄恶狠狠,
说是听讲话,
谁着众黎民
大大小小男女老幼,
一齐见闫君,••…
苏武牧羊的曲子,慷慨悲壮的歌词,早把人们带到大屠杀 的腥风血雨之中,人们悲愤的心随着旋律跳动,不少人都流下 眼泪,唱完一遍大家又要求再唱。并融入越来越多的支流,使 之变成汹涌澎湃的怒潮。
正在这时,哨兵跑来报告说,对岸游动哨发出要船的信 号。铁柱知道有紧急情况,立即命令二黑和三喜送船过去。
只一袋烟的功夫,游动哨带着一个陌生人来了,那人四十 来岁,细高个儿,瘦长脸,蓝布大褂,巴拿草帽,背个钱裕, 像个算命的先生,人们一见这不速之客,都自动回避了。
游动哨一指铁柱:“这就是我们独立大队周队长。那人慌 忙把钱褚一扔,自我介绍说:
“我叫方振是县委书记周杰派来给你们送信的。”说着从 长衫袖口处抽出个小纸卷儿:“这是他的亲笔信。”
铁柱叫虎头领那人去伙房吃饭休息,转身进了队部,划 火点着小油灯,凑在灯下一看果然是周杰的手书,只见上面写 着:
铁柱队长并老周同志:今派方振同志和你们联系。你们的 草泊独立大队发展、壮大如何?甚念,因县大队尚未完全恢复 (一部份补充主力),抽不出兵力支援你们,希望你们利用百 里草泊藏身优势与敌人周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断 发展壮大。有何困难和要求和方振同志面谈,今后县委也不再 给你们书面指示,现在斗争太残酷,况且你们置身于敌人包围 之中,需小心谨慎才是。
周杰
周福真不知啥时候进来,低声问:“你周大叔信上说了些 啥? ”铁柱把信递过去,说:
“没说啥,只是派人和咱沟通一下,具体指示需和来人面 谈。“是啊,到处是敌人,怎好派人携带密信冒险来找咱呢! 一会儿我过去看看下书的同志,顺便摸摸情况,看你大叔有何 指示,不能就这么简单几句话了事。”
铁柱深知老哥俩的交情和战斗友谊喜形于色地说:“也 好,老哥俩见信如见人,顺便问候一下,省得我分散精力了。 老郭的安危我的心还悬着呢。”
“哎!等等!”铁柱走岀洞口又被周福真喊住:“有啥要 求和汇报的,得给我交个底啊。”铁柱止步冷冷地说;
“秃子头上生虱子一一明摆着县委和咱一样日子不好过, 有啥要求可讲啊。汇报的事在你老心里装着,掂量着说吧,别 把巧遇郭队长和他重伤急需医生、药品的事忘了就中。”
铁柱刚到老郭下榻的洞口,就听高空哨喊:有人打信号要 船。铁柱一愣问:这时候有谁啊?你回他信号。对不上暗号别 理他。别叫敌特钻了空子。少倾高空又喊:对上啦,挺急的。 好,我马上叫人撑船去接。
铁柱去叫二黑,今夜他值班。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屁溜鬼 王拴,却蹲在船仓不肯下来,二黑扯开嗓子喊:“都来看啊! 都来看啊L
“别,别,别喊!别喊!再喊我可下水了。”王拴急得直 央求。
铁柱莫明其妙,跑近一看,差点儿没笑差气Q
原来,王拴赤身裸体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许多妇女听 见喊声跑过来,都被铁柱轰回去,派铁锁到刘金凤哪儿要来一 条裤子扔给他,才下了船。
来到指挥部门口,正好客人刚吃完饭,还剩下半盆小米 粥,半碗老咸菜,王拴二话不说,抄起碗就吃,不管谁怎么 问,怎么蹊落一声不吭,只顾低头吐噜。霎时间,风卷残云吃 了个盆干碗净,这才把筷子一抛:“哎哟!我的麻删子啊,差 一点儿把吃粥的家伙丢了。”
见不少人围过来,霍地一下站起,单腿直立转了个圈儿, 喷着吐沫星子吹嘘开了: “若不是我王拴脑瓜儿灵活,玩了个 金蝉脱壳,换个别人,十个有五对回不来……“卖个关子刹住 话头。
大家紧着追问,这才眉飞色舞的讲出了惊险、曲折又使人 发笑的买药历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