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越来越激烈,像暴雨打在洋铁瓦上,像开锅爆豆一 般,分不岀点儿。判不明谁强谁弱。更弄不清谁将吃掉谁。愣 着愣着,敌兵沉默不住了,先是督战的船后是水坦克纷纷转舵 回头冲向岸边,没走出百米柳河、上新庄方向均响起枪炮声, 突然号声传来,这些不可一世的剿匪大军早成了丧家之犬。
刘文昌和大梆头赶到防水堤下,双方正杀得难解难分, 鬼子、伪军百余人正负隅顽抗,许多士兵包括山坂和钱广善在 内,都把半截身子泡在防水堤下的壕沟里,战马为了逃避枪弹 纷纷跳入泊里,热锅蚂蚁似的游蹿碰撞,偶而飞过一发炮弹落 在大堤上或泊里,掀起土块或水柱都引起惊蹿和嘶鸣。
这一旷世奇观,不要说没摸过枪杆子的老狼钱广善触目惊 心,就是久经沙场的山坂也为之惊出一头冷汗,岂不知背水而 战,自古就是兵家大忌,一旦阵地失守,后果不堪设想,然而 当他听到柳河、上新庄皆响起枪炮时,却发出疹人的狂笑,命 令旗语兵向泊里打继续进剿的信号。钱广善懵了,惊恐万状地 问:“大佐八路多路主力围攻我柳河、上新庄抄我后路,危如 垒卵,因何不撤兵去解两处据点之危,反倒要继续进剿,真真 叫我百思不得其解。”山坂点着他鼻子嘲笑道:
“你的有胡子,头脑的没有,这是八路的诱我撤兵拯救泊 匪之计,哪里有多路主力,充其量也就三五百的队伍分成三个 点虚张声势,你们中国民间有两句俗话,叫做除恶务尽,蛇打 七寸,此时,一撤兵周铁柱就反捕过来,两路夹攻才是最危险 的。”钱广善听罢连连点头:
“高高,实在是高。”又奴颜婢膝地请教:“您看,如果 八路发起冲锋,阵地失守,岂不给剿匪大军造成威胁。”他始 终挂念着独生儿子大梆头,虽然为掏灰父子成了情敌,也不愿 绝了后代香烟。岂料,山坂只是轻蔑地一笑:“你的指挥官的 不称职,头脑的简单。”
泊里的枪声又响起,不过比开始进攻那会儿弱多了,而且 是单方面的,最后由零落到完全停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 而,读者的心却不会平静,独立大队那么多人怎么样了?是都 壮烈了还是侥幸钻出去了?说书的讲书中暗表,咱也来个简而 明的交待。
且说铁柱争分夺秒加大“油门”闯过刘文昌的堵截,掩护 伤员船且战且退,一路边收敛伤兵亡将和被炮火轰散的队员, 到了一处叫小绿洲的地方见到了郭忠、孙健、周福真、王拴和 歪毛唯独不见虎头和石洪。他们都是被敌人水坦克和“战舰” 强大的交叉火力打得“丢盔卸甲”逃到这隐藏的。
这个小岛只有二三百平方米,芦苇菖蒲和野菜十分茂盛, 尤为可喜的是竟有野鸭蛋,龟蛋和螃蟹窝,野菜也都可以吃, 半天多的战斗和泅水体力都巳毫尽,一歇下来都前心贴了后 心,一见着能入口的东西,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啊。
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防水堤响起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 炸声,王拴耳朵贼尖先辨出方位,立刻跳起:“好啊,我们的 队伍来救援了,赶快组织出击,打他个首尾难顾给烈士们报仇 去啊!”铁柱正给一个重伤员喂野葡汁,冲他眼一瞪:
“战斗打响那会儿哭喊老灶台完了,这会儿又起哄!有 郭参谋长、孙政委在,你扎吾喊叫啥!”王拴吐吐舌头没再吱 声,郭忠有意缓和尴尬说:
“王拴同志,你说说从哪里看出我主力来解草泊之围,我 们重整旗鼓冲杀过去,打他个腹背受敌把握在哪里? ”
王拴直了眼儿,吭吭嗤嗤地说:“那那,那还用问,不是 主力来解围,为为,为何敌人背后枪炮响得那么激烈,柳河、 上新庄都遥相呼应。主力在在前边攻,我我,我们在后捅捅, 捅屁股,那那,那还没有把握吗!”未等郭忠表态,孙健说话 了:
“嗯,有些道理。不过我考虑主力不可能这么神兵天降, 而且来势凶猛,既断敌人退路;又攻两处据点,按目前形势, 各路主力是集中优势兵力,粉碎以制造百里无人区为目的大扫 荡,11团、14团、48团、青英部队都调回铁北了,留下的除了 飞龙团和渤海支队便是小股游击队,根本没有力量在敌人强化 治安区,分割包围夹攻强敌。”周福真怯生生地问:“是不是 敌人又玩花招诱骗我们啊。“
铁柱不耐烦地说:“你净胡猜疑,防水堤上打得那般激 烈,怎么会是玩花招呢,难道山坂会傻到自相残杀,动摇进剿 大将心。"
一个马绍俊带来的战士说:
“我听发射过来的炮声,尽是六0炮和掷弹筒,步枪声是 三八大盖加杂着老套筒(国民时期国产的步枪,因枪管为双层, 故称老套筒。)断定是飞龙团。”郭忠定证了一句:“你听准 了? !"
“那还有差儿,谁使用这老掉牙的破枪我都清楚,他是个 老兵混子在警察所干过,在自卫团干过,被俘过来执意当八路 军,只好收下把没人愿使的破枪发给他,他倒说这种枪虽然杀 伤率低,可是枪膛不热不致于拉不开……”
铁柱截断他的话说:“即是这样赶快撤! ”铁锁急了: “主力给咱来解围怎么能撤呢,这不是人家邦着来打架扔下人 家逃跑吗。况且,石洪虎头和不少队员还不知生死,这么干于 情于理都难服众。”歪毛说了个太不够意思了。在场的队员和 战士都唏嘘叹息开了°
“还是商量商量再决定吧!”周福真见郭忠、孙健沉吟 不语,心里骂铁柱你小子也太狂妄了,在老灶台上为撤退你骂 人,直呼我周福真名字,两军阵前我不怪你,现在政委参谋长 就在身边,怎能不商量就独断专行呢。但又不好当众伤他指挥 官的尊严,只好憋着气合稀泥:“你两位领导看,队长这决 定……”
孙健看了一咽郭忠斩钉截铁地说:“我同意队长的决定, 立即撤!“众人尿说转不过弯来,郭忠严肃地说:
“转不过弯来也得转,服从队长的命令,立即撤离!” 郭忠见大家一脸茫然,周福真也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指着那位 战士说:“如果他没有判断错是飞龙团的话,也只是虚张声势 暗助我突围之力,根本没有攻击剿我之敌或攻克据点的意思, 断想千八百人的飞龙团既使融进一些游击队,人力一分散武器 又劣,也没有力量同时攻克三处之敌,因此我不仅同意铁队长 撤退的意见,而且要毫不犹疑地撤越快越好,不然敌人卷土重 来,我们将遭受更加惨重的损失。”王拴仍不明白:
“他咋会卷土重来呢。”铁柱来气了:
“笨蛋,帮着打架的人走了,仇家能与你善罢甘休吗!快 撤,我看谁再敢执扭不听命令! “
正在这时候石洪和虎头带十几个队员冒出来,虎头像见到 救星似的说;“敌人撤兵了,都堆在防水堤那块与主力交战, 我们几个身单势弧又都是大火过后的开阔地,才没敢去捅老虎 屁股,回来找你们……”铁柱立起手掌截住话头:“别说啦, 找我们也不去冒这险,撤退先东北后转东南回孙家窝铺!”
“啊!有便宜不捡!”虎头惊得目瞪口呆。石洪和两三个 队员还要说什么,周福真抢先说:“听从命令,有啥话回到营 盘再说。”
果不出山坂所料,我军在夕照下偃旗息鼓撤退了,不久, 柳河和上新庄两处据点也风平浪静停止了枪战,山坂对两个 “得胜”而归的指挥官一一刘文昌和大梆每人赏赐了个大耳 光,气急败坏地指着二人鼻子喝斥:“你们的竟敢不听穷追泊 寇命令草草收兵,军法的从是。“
钱广善紧着哀求才把战刀收回去。定罪违抗军令未能全歼 泊匪,以观后效给二人以将功补过的机会。
当这支气壮未艾的“得胜”之师,耀武扬威兵分两路回 柳河途中,又遭到我军“主力”袭击,正是夕阳坠落树梢上, 回光反照之时,顺光一览无余,逆光则如金针刺目,山坂的大 队人马恰属于是后一种,跌跌撞撞走近杨庄子与柳河之间的陡 河大堤下,突然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密集的子弹飞蝗般倾泻过 来,未等虾兵蟹将们抢占有利地形,早已人仰马翻上了西天。
山坂和他的左膀古臂及狗头军师,走在队尾见中了埋伏, 急令还击,大梆头和刘文昌均想将功补过,拉低帽沿各带一支 人马龙须式包抄过去,怎奈太阳公公的金针刺得士兵们眼花缭 乱,射击找不准目标;迂迥看不清路径,有的掉进小沟里,有 陷在泥潭里。只好虚张声势胡乱打枪。等亨哈二将费尽九牛二 虎之力,分别于两侧抢占河堤,哪里还有八路的影子啊!
原来,这一解围堵门,败退伏骄兵之连环计,正是我飞龙 团所为,当草泊战斗打响时,他们正急行军去涧河口附近搔扰 港口施工,接到侦察员的报告,说是山坂带兵去围剿草泊独立 大队,陈洪团长立刻命令部队跑步救援,周杰政委(新调入)比 陈团长更是焦心如焚,急中生智想出解围堵门,败退伏骄兵之 计,因三处分散兵力不足,立即派侦察员分乘他和李参谋长的 坐骑去三十里外调来渤海游击队和刚刚恢复原气的县大队,去 佯攻柳河和上新庄。于是演绎出巧解围,夕阳下打伏击的一幕 活报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