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由和潇洒中创作——珂宁创作论
         珂宁是以写诗而出名的,其实他的小说写得更好。
        在文学圈里,珂宁就像一个江湖侠客那样豪侠仗义,襟怀坦荡,自由潇洒,被文学圈里圈 外的朋友交口称道。他虽为正高职的《唐山文学》主编,却没有文人的酸腐和清高,没有官场 的逢迎和圆滑,这大概源于他青少年当工人时形成的耿直豪爽的秉性。他几乎和所有的人 都能交朋友,但交到什么样的程度,他又有一个严格的人格底线。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他 始终保持着自己做事的尺度和做人的标准。他有时显得大智若愚,但在善恶是非的关键处, 却是绝不含糊的。他没有文人的懦弱和胆怯,却有豪放爽快的燕赵慷慨悲歌之士的遗风。 对此,我是十分推崇的,所以,有时我称他为“方大侠气但如果仅凭此一点,珂宁肯定是成不 了诗人和小说家的。因为珂宁有着很强的创作天赋,有着洞穿世事的判断力,有着锲而不舍 的韧性,这就注定了在人生的历程中,他要走上文学道路的命运。
        珂宁最早是带着诗人桂冠而走上文坛的。唐山是一个诗歌的城市,尤其是在新时期,张 学梦、刘晓滨、徐国强等已经享誉文坛。珂宁凭着他的《这一条断裂带》在1987年获得了河 北省第二届文艺振兴奖,从而奠定了他在诗坛的位置。经历了唐山大地震劫难的珂宁,心智 得到了淬炼,精神得到了洗礼。他认真思考大地震给唐山和人类所带来的警示和启示意义。 他曾这样说:“废墟是幸存者的图腾。我崇拜废墟,写废墟的诗。废墟里埋藏着我的亲人和 千千万万善良的人们,我用诗怀念他们。灾难是我的诗神,废墟是我诗的田园,不需要我播 种,种子早已种下,已结下肥硕的果实,我的任务只是发现、看护、小心翼翼的收获。灾难已 经写好诗,留给我的只是誉写,这样,我只能真实。是那样一种真实:爱情、伦理、道德……生 与死、灵与肉在灾难火红的砧台上经受锻打,民族的意志和精神、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得到极 致的昂扬,任何想象在这种真实中都是困乏的。对于诗本身,这种真实也许是一种粗糙,但 我坚持,怕失去真实「‘⑴唐山大地震既是人类灾难的极限,也是人类精神得以表现的极致。 当他对大地震这场人类的大劫难灌注充沛的激情和深切的思悟,对大量的素材进行哲学的 观照和理性的提炼后,便写出了长诗《这一条断裂带》。在这首诗里他以深刻的笔触探求了 唐山人在大地震中所形成的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表现了唐 山人在这毁灭性的灾难中,面对死亡超越死亡、面对灾难战胜灾难的伟大壮举。这是一首唐 山精神的颂歌,一首唐山人的赞歌:"同情和给予是民族间的义务/人类之爱有永恒支撑点。" “忧伤把重量移向,欢乐/欢乐才重量成倍增长。”如果没有对生命的真切感悟,没有经受凤凰 涅槃式的劫难,是不可能写出这样动人心魄的诗歌的。以后,珂宁以浓烈的激情、丰富的想 象、洗练的语言创作了一首首诗歌,先后写出了《废墟上的公民》《瞬间》《转世》等大量的诗 作,形成了独特而鲜明的创作风格,从而便在唐山的诗坛上开拓出了一个属于他的独特而又 广阔的审美空间。面对该诗带来的赞誉,他说:“诗是诗人责任感和权力意识的物化。我的 责任是灾难给的,推脱不掉,废墟里死去的人们至今还在向活人呼唤责任:记住我们!拯救 灾难。所以我要用诗表达对他们永远的祭奠!”⑵我们或许可以把珂宁称为“废墟诗人”,因 为废墟里埋藏着他的亲人和千千万万善良的人们,他用诗怀念他们。废墟是幸存者的图腾, 所以他崇拜废墟,写废墟的诗。他认为:“历史上更多的是为灾难矗起纪念碑。任何灾难都 是对社会而言,不和此发生了联系,不是灾难。灾难总是人和社会的。唐山地震是自然灾害 和政治灾害的结合体,昏妄的权力引爆了它。它不是偶然的,是很多偶然编织的必然。灾难 各有其容量、力度、波及范围,那种能反映和代表一个民族的意志、情操、光荣、耻辱的灾难, 是永远可以昭示未来的。唐山地震,具备这样的功能,其文学的土壤也绝不薄于同属灾难性 的至今仍震撼世界的西德'废墟文学'、日本'战后(灾难)文学在我国文学的'聚义厅'里, '中国灾难文学'的交椅空空荡荡的。"⑶描写灾难,对他这样一个劫后逢生的人,有着推卸不 掉的责任。《这一条断裂带》《废墟》等便是其责任意识的体现。他认为,他的责任是灾难给 的,永远推脱不掉。
        珂宁的创作就像他的交友一样,领域非常广泛,自由潇洒的性情让他拘泥于一个领域的 创作是不可能的,几乎所有的文学样式他都可以涉猎。他曾与人主编过《大潮精英》等多部 报告文学,撰写过许多卓有见地的短评。他几乎对所有的文学体裁都能谈出自己独到的见 解,而且是鞭辟入里,这就为他当好《唐山文学》主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俗话说,人情练达 即文章,因为他丰富的生活阅历和深厚的知识积淀对人生理解的深透,所以对文学的理解也 自然高于他人。他常常从只言片语中切中作品的要害,从简短有力的短评中见出作品的 真谛。
        当然,珂宁最见功力的还是他的“小山系列”小说的创作。小山是唐山的缩影和代名词。 珂宁作为一个地道的唐山人,对唐山的历史由来知根知底,对唐山的风土人情如数家珍。所 以他的“小山系列”小说以浓郁的地方特色、独特的地域人物、丰富的地域文化,像“清明上河 图”般地表现了小山的图景。
        珂宁的“小山系列”小说以小写大、以点带面,表现出了鲜明的审美特色:
        一是在平淡的凡人琐事中蕴藏着深厚的生活底蕴。他的“小山系列”小说,洋溢着小山 的特殊风味,体现着他对唐山的独特把握。他善于运用以小写大、缩龙成寸的艺术方式,把 丰富的历史和人生的意蕴凝聚在普通的常见的凡人琐事上,从而收到“一粒砂里见世界,半 瓣花上说人情”的审美效果。这样,就通过各色人物的命运变化揭示出了唐山历史的变迁和 人们的生活方式、审美心态的变化,并从古老文化与现代意识的交汇融合中,展现出社会历 史的发展规律,显示出特定时代地域文化特色中的人的精神气质、品性人格。如《符爷儿的 断代史》就是唐山的一部市民人生的断代史,反映出唐山在某一阶段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同 样,《老家根》写的就是唐山的根儿,里面的杨二傻子、王二奶奶、霍三爷等,无一不是唐山人 的代表。《三截楼》《灾变》《槐街》《指套》等也都显示了唐山人的生存形态和心理状态,从而 从不同的层面交织融汇成一幅多姿多彩的唐山人的人生景观,展现了特定地域的人心民情。 作品中所描绘的“小山大世界”宛若一幅冀东风俗画,显现出浓重的文化色彩和历史色泽。 在喧嚣的市井街巷里,在沸腾铁路天桥上,在闹腾的卖艺场中都有着作者浸入骨髓的生命记 忆,在还原历史本来面目的时候,更多融入了作者对小山往昔的怀恋和追索,对历史内蕴的 剖解和理解,因而显现出一种浓重的文化氛围和历史意蕴。
        二是从平凡的人生世相内显现出典型的唐山性格。“小山系列”小说追求对唐山人性格 的探寻和剖解,借此显现岀唐山人的优秀品质。唐山这座近代工业的发源地有着独特的地 域环境和人员结构,又受着大工业文明的洗礼,形成了唐山人独特的心理结构、性格精神。 他们豪放、坦荡、有胆识、有韧性,这种独特的心理结构也就成了唐山人性格的总体特征,如 《三截楼》《槐街》《指套》中所表现主人公的心胸坦荡、真诚厚道、乐于助人的品格;《老家根》 《灾变》所表现出的不怕艰难困苦、敢与灾难抗争的精神,就是唐山人的典型性格,整合起来 就是唐山精神。尤其是这些描写唐山大地震的小说表现了唐山人民在大灾大难中生存境况 中的人文情怀。他们不惜牺牲自己而帮助他人、关心他人胜过自己的悲悯情怀所凝聚成的 巨大悲剧力量催人泪下。这些小说不仅记录了灾难,更重要的是写出了灾变,即在大灾大难 面前人性的变化、人际关系的变化。即在灾害面前,唐山人民形成强大的合力与地震灾害勇 敢地抗争、搏斗,形成了公而忘私、患难与共、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抗震精神。他们面对人 类的大劫难不怕艰难险阻,在废墟上进行了重建家园的伟大壮举。这种抗震精神不仅是唐 山抗震精神的坚实内核,也是民族精神的具象化和人类精神的实践化。
        三是用轻松幽默的语言表现独特的地域文化。“小山系列”小说是市井小说,它就像一 幅幅风俗画和漫画,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唐山的风俗人情。作者善于在轻快的叙事中道出在 小山这个典型环境中发生的故事,同时又让人思悟出某些人生的乐趣或意味,尤其是对小山 独特的建筑设施、人文景观等的描绘,表现出了一种浓郁的文化氛围,成为唐山地域文化的 一种表征。尤其是作品中对话所说的那地道的“老吠”语言,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地域色彩。
        珂宁人活得自由,作品写得自由;人活得潇洒,作品写得潇洒;人活得真诚,作品写得真 诚。可谓人如其文,文如其人,人文合一。是生活给了他这种人生态度,他又用这种人生态 度创作岀了真实反映生活的好作品。
        注释:
        [1][2][3]方明:《〈这一条断裂带〉后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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