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草原的守护者——季华创作论
       在滦河的源头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多伦诺尔。它北边约13公里处,即是闪电河和黑 风河的交汇处,两河泾渭分明:闪电河水呈银色,黑风河水呈黑色,两河交汇后形成了更大的 一条河——滦河。清澈的滦河水从多伦诺尔蜿蜒流过,两岸水草丰美,耸绿抚青,河中荡舟 扶桨,水禽飞翔。多伦诺尔多处的山泉和溪流涓涓注入河中,使得滦河愈加鲜活灵动,诗意 盎然,加之恬静灵秀的湖泊、峰峦叠嶂的山地、坦荡无垠的沙漠、绿如毡毯的草原,幽深静谧 的森林公园、悠久辉煌的历史等这些自然和人文景观,愈发使得这里景色迷人、风光无限。 内蒙古作家季华用多彩的笔描绘了这块神奇的土地,尤其是美丽的大草原,并从这里走向了 全国。
       季华从1980年开始发表处女作《古殿恋歌》,先后在全国各地刊物上发表了小说《雨夜》 《昭古敦山谷》《山火》《罪鹰》《沉寂的草地》《狼针草》《圣鞍》《圣徒》《金掌》《刻骨铭心》《沉重》 《灰腾梁人物》等中短篇小说,出版了长篇小说《老城》,散文集《记忆永恒》,中短篇小说集《罪 鹰》《倾斜的山岗》,及影视剧作品《草原歌王》《情归乌珠穆沁》《圣徒》等。迄今发表各类文学 作品200余万字。其中中篇小说《狼针草》、短篇小说《金掌》获内蒙古自治区最高文学奖:索 龙嘎文学奖,长篇小说《老城》获内蒙古第二届敖德斯尔文学奖,散文集《记忆永恒》获内蒙古 自治区第八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另有多部作品被翻译介绍到国外,并被选入 各种文集。 f
       季华为蒙古族人,1957年生于北京,在他七岁时随父母从北京迁居内蒙古多伦诺尔,来 到了滦河的岸边。这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多伦是多伦诺尔的简称。多伦诺尔在蒙古语 的意思是“七个湖泊”。这里地域辽阔,草原广袤,水草丰美,环境幽静,自然景观独特,自古 就有“川源平衍、水泉清溢”之美誉,素有“塞上江南,草原水乡”之称。这里山水灵秀、民风浑 朴、人性绵厚。年幼的季华很快喜欢上这里。他登上山岗,举目环顾,见滦河如一条玉带从 多伦诺尔草原的腰间流过,而洁净如玉的多伦湖,则像是一方巨大的翡翠镶嵌在高山、草原 之间。从山外到湖畔之间则是广袤平坦、苍茫无际的草原。这样,山、河、湖、草原、沙漠就构 成了一幅多姿多彩、相映成趣的风光绮丽的图画。他走进森林,领略春之鹅黄、夏之浓绿、秋 之斑斓、冬之妖烧的四季景色;他去往沙地,欣赏沙地中的动物、植物互相依存,沙化绿化相 互竞争的独特风景,但他更喜欢去大草原,在绿如地毯的草原嬉戏、拥抱,就像儿子蛰伏在母 亲丰腴的胸膛上。也许正是这自然风光的浸染和熏陶,使得他具有了与大自然一起跃动、勃 发的灵性,从小便产生了用笔描绘这风情故土的想法,而这些以后也成了他创作取之不尽的 素材。在他以后的作品中曾多次描绘这家乡的景色和表达自己爱家乡的情感。他在长篇小 说《老城》的开篇中曾这样描述主人公家乡的景色:“山并不高,顶部平坦,四坡长满细密绿 草,山脚蜿蜒一道河流;绿草如碧,灿如锦缎,河水如镜,圣洁温柔;瓦蓝的天空上游动着一朵 朵丰满的白云,白云下悬坠着一只自由的鹰,翠绿的旷野上行走着白云与鹰的暗色的影子, 那些影儿在河水里滑行,谁也无法把它们与群聚于河底的紫色细鳞鱼分清;山坡下,河柳间, 只见数百只百灵恩恩爱爱,几丛刺玫瑰绽开酥红……”这美丽的景色就是季华家乡——多伦 诺尔的实际写照。在这部小说的扉页上,他表达了对家乡的挚爱之情:“我是这样的爱你,这 块土地!我亲你、想你、拥抱你,用心酿就的血供奉你。”他尤其对草原充满深情。曾经有朋 友问他:“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 ”他毫不犹豫地告诉朋友:“草原。'‘并用饱蘸情墨的笔,在 作品中歌颂多姿多彩的草原。这不由地使人想起了《美丽的草原我的家》中的歌词:“美丽的 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 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 好似珍珠撒,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这美丽的草原就是季华的灵魂的栖息 地,心灵的家园。他无比热爱她,就像儿子爱母亲。
       季华是1971年参加工作的,那年他才十三岁,一个尚未脱去稚气的孩子。但此时的他 却已经驰骋在内蒙古大草原上了,就像一只刚刚飞上蓝天的雏鹰学着展翅飞翔了。他的生 活是多彩的,也是多艰的。他先后干过乌兰牧骑队员、电影院场务工、电影公司宣传干事等 工作。经过几年对文艺工作的接触,他逐渐地爱好上了文学,并尝试着写作。在1979年,他 的短篇小说《古殿恋歌》得以在《锡林郭勒》文艺刊物上发表,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他的作 品从《锡林郭勒》走向内蒙古的《草原》,走向宁夏的《朔方》走向上海的《萌芽》《电影•电视• 文学》,走向全国各地。他的作品有很强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点,以及很强的现实意义和时 代精神,所以从一开始就备受关注,并逐渐产生影响,成为了迅速崛起的蒙古族青年作家。 为此,在1992年由内蒙古文联、内蒙古作协、《民族文艺报》编辑部、锡林郭勒盟文联、多伦县 人民政府在他的家乡锡盟多伦诺尔联合召开了“季华作品研讨会”。对他的作品进行研讨, 这对他以后的创作起到了很大的助推作用。
       纵观季华的创作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979年至1986年为第一个创作阶段; 1987年至2000年为第二个阶段,2001年至现在为第三个阶段。他的创作态势是呈递进式 的,而不是曲折迂回的。如他所说,“在文学的道路上”,“我是幸运的他在总结成功的经 验时,这样归结:一是“有好心人出来帮我”,二是靠对文学创作的“努力"、“认真”和“虔诚”, 尽心“尽力"而为。
       在他文学创作历程的第一个阶段,所创作的作品明显带有的时代印记和因袭了传统的 创作方法,即表现内容是客观的,创作手法是写实的,主题意蕴是求真向善的,人物也是善恶 分明的。作品的创作素材大都是他耳闻目睹的发生在草原上的故事,然后根据自己的审美 好恶和价值取向去评判取舍、编制作品,所塑造的人物和所表现的主题也是传统的善恶、美 丑分明的二元对立的性格组合和较为单一平板的创作模式。在《老倔头》《酸杏干的故事》 《雨夜》《山火》《乌珠穆沁神鸟》《罪鹰》《沉寂的草原》等小说中都表现出了这种创作特点。我 们不能苛求作者,这是整个时代的创作倾向。但由于他忠于生活,在他的作品中表现出了较 为浓郁的区域特点和民族特色,这样使得他的作品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鲜明的地域特色 和独特的民族的风情,让人们看到了一个蒙古族青年作家的创作才华。
        在他创作的第二个阶段,他从描摹式的写生转向了创造性的写作,由再现客观生活而转 向了表现主观意绪,由单一的表现手法转向了多样化的创作技巧。更为重要的是他不再是 从个人的好恶来判断生活,而是把素材放在历史文化的背景当代的语境中去审视和考量,并 用现代意识去思考和评判。这样,他的小说剧走向了历史的深层和心灵的深处,就有了文学 的质量和美学的含量。如《狼针草》《圣徒》《圣鞍》《金掌》等充满反思精神和宗教精神的作 品,都大大地超越了生活的囿限,走向了理性的深度和哲学的高度。尤其是在创作方法上, 表现出了一种审美新质,即由情节结构转向情绪结构,由客观写实变为主体感受,从平铺直 叙的历时性的结构改成纵横开阖、起伏跌宕的复合结构,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创作风格。
       在他的第三个阶段,他的创作由简易走向厚重、由平易走向沉实,厚重的历史感、强烈的 现实性都赋予了他的小说以新的质感和美感。他“把已成为过去的历史作为文化现象,放到 现代意识和现代文化氛围中去,作为理解和认识它的一个注脚或母体”⑴。这样,就使得他 的作品有了文学、美学、哲学和史学的多重意味,能给我们以多种多样的审美感受。在小说 方面,可以以长篇小说《老城》为代表。这是一部融历史与现实为一体的小说。作家用当代 意识对过去的历史进程进行了观照和审视,并用审美的形式予以生动地再现。这样,就使这 部具有充满历史意趣小说有了一种普遍的意义:过去的历史已不再属于历史,而成为我们当 下建设和谐社会的一种动力。革命的前辈们为了推动历史的前进,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取得 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以谋求人民的幸福和社会的和谐。战争年代的革命历史与开放以来 的社会进程虽属于两个历史阶段,但却表现了一种历史的进步和社会前进的必然规律。除 此,他的散文、诗歌则更多地通过个人的观感表达出了社会情绪、人民心声,有着较为丰厚的 历史内涵和时代精神。
       季华不但取得了创作的丰收,在工作上也取得到了成功。他由一个普通的文艺工作者 而成为一个党的宣传部门的领导。他先后历任多伦县文体广电局副局长、局长,锡林郭勒盟 文化体育局副局长,中共锡林郭勒盟盟委宣传部副部长,锡林郭勒盟文联主席。还兼职内蒙 古电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并于2009年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
       季华的小说写得很有意味,一是充满了历史传奇,而是用多样的艺术手法予以表现,这 样就使得他的小说充满了审美的诱惑,令人爱读,耐人寻味。
       季华开创了“草原系列”和“朵伦系列”(多伦系列)小说。在“草原系列”中表现的是草原 的自然美和草原人民的人性美,如《狼针草》《沉寂的草地》《罪鹰》《狼毒》等都是有着鲜明的 地域特征和草原特色的小说。在“朵伦系列”小说中则较多地对多伦诺尔这个历史悠久的古 城的历史进程、风土人情、地域特点、宗教沿袭等都进行了较为真实的再现,颇有些史记的味 道和传奇的色彩。如《圣徒》《圣鞍》《金掌》等,因此这些作品也就成了一座座坚实的多伦诺 尔精神的丰碑,成了民族精神的象征,呈现出了一种粗犷奔放的悲壮之美,广阔而高远之风。
       季华的小说有着丰厚的意蕴,呈现着地域文化、草原文化、宗教文化等多元的文化色彩, 表达着历史和现实的多重的意蕴内涵,因而他的小说浑厚而不失清新,朴拙而不丢灵动,写 实而不乏传奇,显示出了一种浓厚、浓重、浓烈的地域文化的意味。
       在他的小说首先表现出了一种民族精神。在宽广的北疆和广袤的草原的滋养和哺育 下,多伦诺尔人养成了一种坚强不屈、坚韧不拔、刚正不阿、勇往直前的性格。如长篇小说 《老城》写得就是多伦诺尔这座古城从抗日战争苏军进入此地直至改革开放的一段曲折历 史,充分表现以“我父亲”云太为代表的“塔勃”(多伦)人民英勇奋斗、不怕牺牲、勇往直前的 精神。如《圣鞍》表现了“我爷爷”一生波澜壮阔的历史,他对敌斗争不惧生死,冒“掉头的危 险”“火烧敌伪司令部”,解放后,他领导的鞍具厂始终独占鳌头。在新的历史变革时期,他仍 然表现出草原人永远争第一精神和再与同行一争高低的坚定决心。虽然最终鞍具厂转了 产,但其不服输的性格令人感动。这些草原人的性格犹如草原上百花芬芳,绿草茂盛,虽历 经磨难,但绵延不绝。其次是表现出了多伦人民的人性美。草原人性情豁达、心地善良、忍 辱负重。如《老城》中的“我母亲”在怀孕以后,在“我父亲”不相认的情况下,没有表现出丝毫 的懦弱,而是要毅然决然地回家,并打昏了烧马厩的土匪,最后感动了“我父亲”而成为一家 人。从此,母亲照顾父亲,照看四个儿子,成为一家守护神。同样在《狼针草》中也塑造了一 个蒙古族妇女阿嘎善良仁义的形象。年轻貌美的阿嘎出于善良怜悯之心于相貌丑陋、野性 十足的流浪汉“狼崽阿哥”结了婚,但这个“狼崽阿哥”恩将仇报,经常对阿嘎施暴,并用狼毒 草弄瞎了她的一只美丽的眼睛。后来她的意志在逆境中逐渐坚强起来,制服了“狼崽阿哥”。 在“文革”中她为了解救无辜而失去了一只胳膊,为了保护城里的小伙而失去了另一只眼睛。 这种牺牲自己而保护他人的牺牲精神也正是草原人的典型性格。再次是深厚的历史感。在 他的小说中有着一种浓重的历史本色,他是在用文学的手法再现历史、续接历史,有的是确 有其事、确有其人,或是用的“合成'‘法,但依然可以看出历史的痕迹。如《老城》中的历史演 变、名胜建筑都是取自多伦的真实境况。再如《狼毒》,从康熙建多伦汇宗寺,写到“文革”毁 寺,到改革开放以后集资重建寺庙,前后贯穿二百余年的历史,一种沧桑感弥漫其间。当然, 作者不仅仅是写风物,更多是写在这历史沧桑巨变中的人的变化。如《老城》中的“我父亲” 云太是一个创建多伦历史的开拓者在开放以后变成了传统精神的固守者,养狗护卫自己,拒 绝新鲜事物,成为那个时代的“最后一个”,但在他身上所固有的草原人的传统美德依然是不 能丢弃的,而作为旗长的“三哥”吉雅正是丢弃了传统的道德规范而毁掉了自己。所以在这 些作品中,鲜明地表现出了作者对民族以善为核心的传统美德的强烈追求和无限怀恋,透溢 出了他重新建构精神家园的追求和期盼。他用草原人的朴实正直,刚强勇敢的美质作为作 品的灵魂,用草原人顽强拼搏、忍辱负重的美行作为情节的链条来构建作品,并希冀用这种 民族精神凝聚和强化国民素质,疗救和拯治病态社会。可以说这写作品是作者心性的张扬, 民族精神的弘扬,美好人性的宣扬。因而也就成为净化心灵、纯化精神、美化道德的典范文本。 这种寓善于美的创作倾向在当前文学创作媚俗化的语境中也有着一种拯救文学自身的意义。
       在他的小说中塑造了一批栩栩如生的人物,这些人都有着鲜明的个性特征和时代特色, 成为了老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所以他的小说也可以成为草原人物的画廊。所以,这些形 象是不同“时代的一定思想的代表,他们的动机不是从琐碎的个人欲望中,而正是从他们所 处的历史潮流中得来的”⑵。在这些人物身上一方面包括着所有那些在某种程度上跟他相 似的人们的最鲜明的性格特征,另一方面也含有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如 《老城》中的“我父亲”云太就是一个石光荣式的革命军人,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在他的身上有 着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勇于牺牲、敢于斗争、不惧艰难、勇往直前的牺牲精神和奉献意' 识。他是在苏军对日宣战进入塔勃帮助中国人打击日本侵略者时参的军,当了高政委的警 卫员。在日本指挥官小野拒绝投降、要引爆身上的手榴弹时,他以超人的敏捷和勇武击中小 野下腹,用身体护住高政委,使得穷凶极恶的小野和他的翻译官被炸得粉身碎骨。几天,他 便被高政委任命为县长,那时他刚刚十八岁。在去塔勃上任的路上,他率领随从人员与狼群 进行了殊死搏斗,不但击退了狼群,还救了后来成为“我母亲”的蒙古族姑娘高娃。进城后, 他机智勇敢’与驻扎在塔勃的苏军建了友好的关系,与“为俄国人选中的王市长''虚以周旋, 接收了土匪蒙古老七,打开了塔勃的局面。在苏军撤离时,他接受苏军上校的邀请,要去苏 联这个社会主义大家庭“寻求自己的理想和发展",但在上飞机后却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建设塔勃而坚决地留了下来。他指挥塔勃机场保卫战,打击国民党部队的进攻,建设新 塔勃。在个人问题上,他拒绝了美丽漂亮的城里姑娘花儿的追逐,而最终选择了曾以身相许 自己、有了身孕的高娃,在道德上也实现了圆满。即使在“文革"中他遭受非人的折磨,也依 然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在塔勃的民众中有着较高的威信。但在新的历史情境中,他看不惯当 了旗长的儿子的所作所为,不能接受新鲜事物,在“垂暮之年变得骄横跋扈、舉驴一般”,固守 着自己的道德观和人生观。在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传统革命军人的本色和本质。他们 虽然属于过去的时代,但他的身上所留存和积淀下来的传统美德依然需要我们在新的历史 语境中发扬光大的。再如在《倾斜的山岗》中他以纪事的写法描绘了自己父亲平凡而又崇高 的一生,表现了父亲服从党和人民的需要从环境优越的北京空军司令部来到了“寒冷与风沙 肆虐的荒原小城”,并在“文革”中遭受了打击,“被发配到很远的牧场”“被监督劳动”。在“七 十年代末期终于被解放”,“被安排在一个商业三级供应站工作”,“前后担任过三个单位的领 导职务”。但不论生活条件多么艰难,工作岗位怎样变化,他始终任劳任怨、忍辱负重,坚忍 不拔,这正是草原精神的一种表现啊!这种精神同样弥足珍贵,是永远值得传承的!
       当然,季华在他的小说中也塑造了许多草原新人的形象,如《沉寂的草地》中的鲍尔吉是 一位心地善良淳朴、宽宏大度的蒙古族汉子。他为了帮助受灾以后的贡其格,对其“让牧场、 帮放牧",使得贡其格度过灾害后还致了富。但贡其格富了以后,不是像鲍尔吉那样去帮助其 他牧民,却竟以自己办的配种站盘剥牧民。鲍尔吉看不惯贡其格的行为,便也买了一头更好的 种牛办起了一个配种站,为牧民们服务。谁知贡其格竟用摩托车撞死了鲍尔吉的种牛,但鲍尔 吉却以德报怨,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被湖中水草缠住的贡其格的种牛。在鲍尔吉身上所显现 出来的美德正是草原人民人性美的一种具体体现。再如《雨夜》《刻骨铭心》中的主人公也都是 改革开放以来所出现草原新人的形象,体现出了草原人锐意进取、积极改革的开拓精神。
       在创作手法上,在季华的小说中充分表现出了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特点。写 物则是实写,那草原、古城、河流山川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地域色彩;写人则赋予了理想化的特 点色彩,有着浓烈的革命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色彩。在表现技巧上,他根据作品的不同特 点而分别釆用了历时性结构、复线结构、蒙太奇结构、心理结构等多种手法。如《老城》和《倾 斜的山岗》中的“我父亲”的人生历程就是釆用了电影镜头闪回的、历史和现实交替出现的方 式出现的,这既加大了作品的容量,也增加了作品的美感。同是,作者还善于采用一些草原 上的象征物来串联作品,表现人物,烘托主题。如《狼针草》中的“狼针草"、《狼毒》中的“狼毒 花''等。这样,就使得季华的小说表现出了一种浓重的崇高悲美的美学品格和神奇诡秘的传 奇色彩。
       季华是创作的多面手,他不但写了大量的小说,还创作了许多散文和诗歌,尤其是他的 散文弥漫着一种内蒙古大草原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飘逸、散漫之风,不论是写人状物、绘 景抒情、叙事明理都是那样的洒脱自由、不拘一格,充分地表现出了散文“散”的审美品格。 所以,他的散文无论从内容到形式都可以称得上是“草原散文”。
       季华写散文与写小说不同,他的小说是写他人,而写散文是自己的人生历程和心灵轨 迹,是敞开心扉、打开心灵与草原对话,与家乡人民的心灵对接♦用散文表达他对草原、对草 原人民的热爱之情、敬畏之心;用散文来探寻草原生命、草原人生命的本源和本质。
       季华的散文最大的特点就是真实感人。这些散文是他心灵世界的真实外观,客观世界 的真实再现。他通过个人的生命历程中和生命记忆中所生发出来的那种生命感受、心灵感 怀是令人感动,甚至是可以令人落泪的。如在《永远的多伦诺尔》中,他以饱含深情的笔触叙 述了自己一家人从北京来到多伦诺尔的生命历程和自己饱受苦难、屡经坎坷炼狱般的生命 遭际以及对多伦诺尔和多伦人民的无限热爱的感情。在《记忆永恒》中,他记写了自己在多 伦诺尔时与同事和朋友们在上学、工作中所结下的深情厚谊,所留下的铭心刻骨的记忆,表 现了草原人善良、朴实、坦诚、忠厚天性和美德.这些都是他的切身难忘的经历,铭心刻骨的 记忆,所以他的这些散文就是生活的纪实、生命的写真,读着它,我们犹如走进了他的人生和 生命深处,看到了他美好、真诚的心灵世界。
       在季华的散文中充分地表现出了“自我”,流露出了“个性”,充满了“人格”力量,灌注着 他充沛的情感、流淌着他沸腾的血液。从那一篇篇情感炙热的散文中,我们看到了他对草原 由衷的歌颂、真切的怀恋。在《情归乌珠穆沁》中,他这样写道:“对乌珠穆沁的垂青”由来已 久,心中充满了对“那人、那山、那水、那情感、那眷恋,那淡泊却也浓重的爱屋及乌的遐思”。 因为他在那里,“感受到了一个民族的淳朴、正直和真实,感受到了一种人与人本应具有的信 任、尊敬、包容、友情和温暖,再也忘不了 了”。这些高尚的品德以致成为了他“攀涉人生之路 的一种指引、一种判断、一种寄托和自励”,激起他无尽的对“民族的热爱和自信”。这些散文 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充分地表现出了他对精神家园的由衷地向往和急切的回归之情。
       散文感情的抒发,讲究含蓄、蕴藉,要凭借情感的对应物传达出审美主体深沉的内心感 应,要善于把深妙隽水的情思熔铸于美的形象中。唯此,才能显示岀散文艺术的动情力。季 华深谙此道,他在《情归乌珠穆沁》中,将草原美丽和自己对草原的依恋之情完美地融合在一 起,写得情景交融、动人心魄:
       一座座连绵着的小山浑圆而精致,有一座稍高一些;山下不远处摇曳着一大片红红的狼 针草,其间蜿蜒着一条盘肠似的河流;夕阳灿灿的,那些山的线条儿为金色所罩,逶逶迤迤, 显现着一种极柔婉的美;那河流仿佛为银子所铺就,斑斑驳驳的,好像也不流动,就凝固着, 晃耀人眼;滩里的草已不再翡翠色了,漾了些成熟的黄在梢叶部位;而尽远处那条通往林西 的公路愈发显得狭窄而无奈,静静地细着,连上边好久才驶过的一辆汽车是掺和了金的烟尘 那座高一些的小山上嵌着三顶白白的蒙古包,似了三枚绿袍上的银扣子,给了朴实草原 一种点睛定魂似的妩媚,以及一种恰到限度的奢华。
 
这恰似一副色彩斑斓的水彩画:草原、河流、山包,鳞次栉比,由远及近,由高到低。红红 的狼针草、灿灿的夕阳、仿佛为银子所铺就的斑斑驳驳的河流、翡翠色中漾了些黄色的滩里 的草、白白的蒙古包,多种色彩分明,搭配和谐得体;那盘肠似的河流,镶嵌在小山上三顶白 白的蒙古包恰似了三枚绿袍上的银扣子,想象丰富形象,比喻鲜明生动。这样不但将秋天的 草原的美色写得活灵活现,也将自己对草原的爱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整个文中都弥漫着、浸 润着、渲染着物我合一、情与景谐的美妙的氛围,显现出一种“天人合一”、和谐自然的天籁之 美。他在《永远的多伦诺尔》《戈壁之鹰》《沧桑苏尼特》《故乡,我那只小鸟》等散文中也都表 现出了这种情感向度,都写得情景交融、浑然天成,表现出诗一般的境界,画一般的色调,淋 漓尽致地表现出了作者对草原的依恋之情,对草原人民的热爱之心。
       我们知道,生活是一种客观形态,经验是一种观念形态。好的散文往往是凭借对生活的 摹写表现出一种形而上的观念。这种观念是对客观生活的一种形而上的判断、一种独到的 认识。由于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一样,所得出的经验也不一样。这种经验是个人化的东西, 虽是一种自得之见,但却是具有普遍性的道理,因而才能够引起读者情感和心灵的共鸣。在 季华的散文中有很多新颖、独到的审美认识,这是他在积淀了大量生活的基础上升华出来 的。如在《永远的多伦诺尔》中,他在回忆了在多伦诺尔的艰苦而又充满辛酸的童少年生活 之后,深切地感悟到了多伦诺尔的过去虽然“那样原始、寒伦、贫穷却真实”,却“是一座伟大 生命之城的真谛”。这是作者到了中年以后一种对生命历程和小城历史的回视和反思。现 在生活富足了,但精神却贫瘠了。要保持家乡和国家的强盛,首先是精神的强盛。再如在 《多伦诺尔永无告别》中的最后他这样归结道:“自命贵者只负虚名,卑微者则真人所在”。这 与毛泽东的“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的论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季华的散文中还有一些游记散文,这是他对所走过地方的真实记写、真诚表达。如在 《感觉西部》中真实地描述了他去中国西部的经过,尤其是在陕北旅游时,他热情地赞扬了陕 北人“生命的快乐”的人生状态,描绘了延安的地理状貌,抒发对革命圣地的敬仰之情。在 《问候海南》中则表达了一个远在北疆的草原人对远在南疆的天涯海角的问候,并详尽地介 绍了海南的风土人情、地理状貌,这些就像一幅幅风景画、风俗画,给人以新奇美妙的感受。
       季华“这个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的草原的儿子,长期以来深深地迷恋于他心爱的草原, 由衷地用心与之对话,用笔为之歌唱,表现了一个草原人所具有的传统内在美质和现代开拓 进取精神,和促使古老的草原向更高的层次、更美的境界攀升的意愿,并长期不懈地为之 努力。
       注释:
       【1】青格里:《说季华》,《民族文艺报》1992年第6期。
      【2】 恩格斯:《致斐迪南•拉萨尔》,《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 343 — 34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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