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瑞度:用生命记录历史
       历史是一面镜子,它可以明鉴是非、辨别善恶;历史是一种启示,它可以启迪心智、警示 后人。历史经过时间的打磨和岁月的淘洗,留给现实的是真实和厚重;现实作为历史的续接 和延伸,又反衬出历史的恢弘和深邃。作为一个作家,阎瑞康能够这样专注于本土抗战历史 的研究,用全部心智乃至生命去精心地进行创作,无疑是值得称道的。我们知道,记录历史 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客观的记录,如史书;一是形象的写真,如纪实文学、报告文学等。 阎瑞康的冀东抗战小说就是用形象来真实地纪录着冀东抗战的历史。他先后创作了《冀东 大暴动》《遍地八路》,计200来万字。这样两部书的厚重的历史容量,深邃的哲学意味,丰富 的美学价值,绝非一般文学作品可以比及。
       阎瑞康从事文学创作的历史较为长久,创作成就也颇为显著,曾出版长篇小说《冀东大 暴动》,发表数字版本长篇小说《遍地八路》(五卷,收入《中国抗日战争作品集》一书)、《佛门 外的奇遇》《波斯猫》《半拉和尚》,中短篇小说集《一个女人的自白》,散文集《故园散记》、抗战 纪事《品尝甜蜜的和平之果》,评论文集《文论琐言》,《读〈文心雕龙〉笔记》,创作30集电视剧 剧本《冀东烽火》、喜剧《王二谐官》,论文集《纪念五四运动九十周年》《冀东英雄谱》,诗集《中 国声音》等编入自选文集18卷。参与编纂《唐山大地震百人亲历记》《震中一日》《唐山市志》 《唐山文化志》《唐山文联四十年》《纪念冀东人民抗日暴动文集》等书。小说《白墙上的红 云》、杂文《霍老爷的死魂灵》等作品曾多次获奖。
       冀东这块英雄的土地,出现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尤其在抗日战争期间,就发生 了冀东大暴动和长城抗战这样的重大事件,但却没有像冀中、冀南一代出现了《红旗谱》《野 火春风斗古城》《平原枪声》《烈火金刚》《敌后武工队》《地道战》等脍炙人口的作品,不能说这 不是一个遗憾。以致像陈大远这样老一代作家在给阎瑞质的信中说:“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 创作题材(指冀东大暴动)竟然没人能够写出来,不但我感到遗憾,管桦感到遗憾,运昌同志 感到遗憾,就连一般读者都感到遗憾。”一位老奶奶也跟他说:“咱们冀东识字的人少啊! ”意 思是说,很多应以文学形式反映出来的革命斗争,竟然反映不出来。这些话都深深地刺痛了 他的心,使他产生了为冀东抗战史写书的动机,因为这不仅是历史赋予他的使命,也是人民 对他殷切的嘱托。从此,他将此为写作的目标,那些抗日英雄人物也时时在激励着他,他们 发奋为雄、抗日救国英雄行为,成为了他学习的榜样。于是他走访了冀东抗战的老战士、老 领导,查世了丰富的历史资料,阅读了大量的回忆录,终于完成了长篇小说《冀东大暴动》的 创作,1993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报纸、电台都发了消息并刊发了小说序言。这本书得到 了当年冀热辽军区司令员李运昌同志的首肯。外交官作家陈大远十分欣慰地说:“有了《冀 东大暴动》,那些为了拯救冀东人民,为了建立冀东的抗日革命根据地而流血牺牲的烈士们, 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
       1995年岁末,阎瑞康参加了电视剧《冀热辽烽火》的创作,该剧由中共中央重大革命历 史题材影视创作领导小组审核批准拍摄。尽管以后因各种原因没有进行,但在这部电视剧 的创作过程中,他接触了许多老同志,听他们讲了许抗日英雄传奇,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为 他创作《遍地八路》提供了丰富的材料。他经过多年的酝酿,终于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 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创作出了《遍地八路》这部13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 首先在网上发表,并收入《中国抗日战争作品集•小说篇》(数字板)。阎瑞康创作这部长篇 小说的意图是:不忘国耻,不忘八路军浴血奋战,修补人性缺陷。《遍地八路》与《冀东大暴 动》虽然都是反映的抗战斗争史,但《冀东大暴动》带有较强的纪实色彩,而《遍地八路》则充 满传奇的性质。二者都对冀东的抗日斗争作了较为全面和深入的反映,尤其是作者突破了 一般革命历史小说以突出传奇性、娱乐性、商业性为目的创作路数,而是立足于时代的高度, 前瞻于未来的历史走向,以当代意识观照、审视和反思历史,从而使小说达到了.一定的历史 深度。作品发表以后立即产生了反响,《中国与世界》电子杂志、红袖添香、香港小说村、中国 作家网、起点中文网、新浪、和讯博客、东方伯乐、八斗文学等大约1020000多家网站纷纷转 载,各网站点击最高的达5000万人次,其他网站最低3000人次。书生等多家公司制作了电 子书。《唐山劳动日报》发表了《阎瑞康和他的〈遍地八路〉》、《河北日报》发表了《古稀老人创 作红色小说,〈遍地八路〉抢占网络阵地》的长篇通讯,河北电台、唐山电台播出专访录音。唐 山电视台播放了专访视频《百万言讴歌八路军一访〈遍地八路〉作者阎瑞康》。一些大学生 网上发帖说:“《遍地八路》比校园泛滥的言情小说好,年轻人喜欢。”作家刘大为这样评论: 《遍地八路》“几乎囊括了发生在燕山渤海之间,滦河两岸的所有的抗敌史实,纵横时空、浓彩 重墨地塑造英雄,实在是一个大工程,它为工农兵英雄人物夺取了网上失掉的阵地。'‘赵朕、 董宝瑞等人都对《遍地八路》发表了评论。有的网友也称赞道:“刚从网络上看到连载的小说 《遍地八路》,我就被小说的精彩深深地吸引住了。在当今网络上到处都是言情、风花雪月的 情况下,能看到这样一部小说真是很幸运。我们青年人对那个时代虽说是书本化,很遥远, 但不是从根本上想拒绝它,一样很想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只是这样精彩的小说实在太少 了。”这些话语是较为全面地反映了这本书出版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冀东大暴动》和《遍地八路》作为具有思想力度和美学厚度的长篇小说,其价值主要在 于它们全景式地表现了冀东抗战革命斗争史实,塑造了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以及包孕在其 中的深刻的思想内涵。同时这两部作品不仅是抗日军民的生命史、斗争史,也是国家的命运 史、发展史。所以,这两部作品是我们“时代的一定思想的代表……是从他们所处的历史潮 流中得来的”⑴。《冀东大暴动》记载了冀东抗战初期的一个震惊中外的重大事件。从发动 到成功,创建了 10万抗日联军,与八路军四纵会师,打下了 9座县城,摧毁了全部农村敌伪 政权,形成了抗日根据地的雏形,虽然后来西撤损失重大,但保留了抗日的种子。作品是在 巨大的时空跨度中来描绘历史、塑造人物形象的,这样就使得所描述的事件具有了史诗般的 意义,所表现的人物也就有了深邃性和历史感,显得纷纭而复杂、厚实而深刻,是历史性、真 实性和审美性的多重结合。《遍地八路》横跨的年代则是从抗战初期,草创大片抗日根据地, 发动打治安军战役等三次大的战役,八路军出关作战,收复东北失地等长达60年的时间,因 而这部长篇小说在新的历史语境中其现实意义也就更强烈一些。因为抗战胜利并没有根绝 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根源,一些日本军国主义者好战言论甚嚣尘上,甚至连一些日本政要也 屡屡参拜靖国神社。这两部书虽是写得是冀东抗战史,但它们不仅在诉说历史,也承载着对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们进行勿忘国耻、勿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英勇抗战的英雄业绩, 以及承担维护世界和平、防止军国主义复辟的教育。这种对历史的深刻追问和反思,不是从 单一的道德纬度来实现的,而是从历史和道德双重层面相融合的角度来完成的,从而达到了 一定思想的高度和历史的深度。《冀东大暴动》用历时性的结构再现了冀东大暴动的全过 程。抗日战争初期,10万抗日武装力量向日军以及汉奸政权发起了全面进攻,摧毁了农村 全部敌伪政权,震惊了华北日寇和伪满政权。因遭到日军的围剿而向平西转移,几经挫折而 遭到失败,后又经几年的艰苦斗争而重燃冀热辽的抗日烽火。同时小说还以雄辩的史实驳 斥了“救亡压倒启蒙”的歪曲中国现代史的论调,为中国抗战史提供了参照系。同样《遍地八 路》中也是通过易翠屏兄弟妹三人以各自不同参加抗战的方式来表现抗日救国重大主题的。
       在这两部书中的人物身上,一方面包括着所有那些在某种程度上跟他们相似的人们的 最鲜明的性格特征,另一方面也含有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恩格斯语)。作 者塑造这些形象的目的,就是向人们展示这些抗日英雄们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和民族大 义而与侵略者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的牺牲精神和百折不挠、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大无 畏精神(我们可以把这种精神叫作抗日精神),以激励人们为创造美好的未来而不懈奋斗进 取的信心和勇气。
       在《冀东大暴动》中,这种精神突出地表现在李运昌、李楚离、洪麟阁、杨十三、高敬之、节 振国等冀东大暴动组织者和参加者的身上。李运昌是冀东大暴动的领导者,他怀着拯救中 华民族命运的雄心壮志,在延安接受了党中央在华北发动游击战争的指示后返回家乡,以战 略家的眼光和政治家的胆识组织了冀东大暴动,在冀东大地上掀起了轰轰烈烈抗日大起义, 所到之处,应者云集,揭竿而起,如火如荼,势不可挡。冀东大暴动以20万之众沉重打击了 日寇和汉奸伪军的反动力量,唤起了广大民众极大的抗日热情。大暴动失败以后,他依然坚 持不懈地召集失散各处的抗日力量,将抗日的种子洒向广袤的冀东大地。杨十三作为一个 大学教授,以“一息尚存,不容稍懈"的斗争精神在民族危亡之际毅然带着自己的女儿参加了 冀东大暴动,并为之呕心沥血。他的女儿杨效昭在大暴动中舍生忘死,救死扶伤。身为师范 学校校长的高敬之利用自己的威望,凭着半盒名片组织起抗日队伍,并以他雄辩的口才讲述 民族大义,说服了守军,打开卢龙县的城门,并在大暴动中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大暴动失败 以后仍收罗残部,坚持斗争。工人领袖节振国参与领导了开滦五矿工人大罢工,率领工人纠 察队与英日反动武装等进行斗争,刀劈鬼子、威慑敌胆,在冀东大暴动中成为了斗争的中坚。 这部小说摒弃了时下作品俗气、媚气的通病,表现了一种沉实雄壮的气势和崇高的思想力 量,弘扬了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颂扬了共产党员、革命军人的高尚品质和优良 作风。
       如果说,《冀东大暴动》是以散点多线的艺术手法来描写人物,而《遍地八路》则是重点集 焦的表现方法来塑造人物的。它把笔墨集中地凝聚在易翠屏、易向道、鹿地三人身上,他们 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应对不同时代的挑战。“九一八”事变后,乡医的后代易翠屏姐弟逃难到 关里,易翠屏为了掩护装作小贩的中共地下党的省委书记鹿地,而惨遭日本人的酷刑。后 来,鹿地被姐弟俩请上了挂云山卢龙寨。三人情志投合,结为兄弟,要赴国难、雪国耻,抗日 救国,复兴中华。于是,三人联络人马组建了 1。万人的抗日联军,发动了抗日武装起义。他 们活捉了日军华北驻屯军宪兵队司令赤本三尼,震惊了日本天皇。后来鹿地用赤本换回被 日军俘虏的国民党军队几百人的性命。易翠屏姐弟多次完成各项重大任务,他们营救情报 部长和400名战士,搭救跳伞的7名美军飞行员。但易翠屏最上心的事情就是给敌酋赤本 三尼回炉正心,却一直没能如愿,数次让赤本三尼逃脱。直到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易翠屏才 在卢龙寨建立一座回炉正心丸制药厂,见到来中国访问的赤本三尼她还要给他回炉正心。 虽然已经时隔六十年,但赤本三尼还是拒绝回炉正心,不肯反省。可见,这部书既歌颂了中 国人民反对侵略、追求和平的美好意愿,也深刻地批判了日本军国主义者不忏悔、不反省的 罪恶心理。《遍地八路》与其他军事文学作品的不同,还在于它的叙事场景没有拘泥于战场 与军营,而是把笔触延伸到广阔的社会背景,通过易翠屏、易向道、鹿地三个人的血脉联系和 情感呼应,折射出了中华民族大半个世纪的兴衰变化,使得作品有了社会的广度和生活的厚 度,从而引发了人们对社会、人生、人性、人情的多重思考。
       《冀东大暴动》人物众多,时空跨度大,所以作品用了多线并进的线索方式,即多条线索 交织并行。如在冀东大暴动中各个起义队伍发展壮大的过程,都是分头叙述,同行并进的。 有时或平行或交差或折叠,或对比或闪现或碰撞,时空转换自然,故事衔接流畅,使读者在时 空跨越中随之转换心情,获得无限快感。作品的情节构置扣人心弦,结构安排错落有致,表 现手法多种多样,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审美感受。在作品中既有跌宕起伏传奇故事,也有风 土人情的民俗展示;既有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也有儿女情长的缠绵俳恻。如节振国刀劈日 本兵,高敬之喊开卢龙城等都写得荡气回肠,酣畅淋漓,令读者拍手称快。参与冀东大暴动 的人物,多种多样,形态不一,都能给人以不同的审美感受。另外就是作品语言洗练,陌生 化,自然清爽,幽默机智,形象生动,有很强的审美张力和亲和力。冀东的乡俗人情、地域风 貌、方言土语,精彩对话,也以强烈的个性化和浓郁的生活气息跃然纸上,让人有如见其人、 如闻其声、如临其境之感受,这样就将作品所描绘的冀东大暴动完整无遗地呈现在我们的 面前。
       《遍地八路》则釆用的是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易翠屏姐弟 英勇抗日用的是现实主义写法,而易翠屏继承先祖医道,立忐要给侵略者解剖、回炉正心,修 补缺陷,重铸人性,再造物灵,用的则是浪漫主义的表现方法。这部作品聚集了新革命历史 小说的艺术要素,比如惊心动魄的故事、跌宕起伏的情节、富于传奇色彩的人物形象。全书 釆用的是历时性的线索,前后长达六十余年,最为突出的是小说由一个天(副司令员豹天), 一个地(八路军长城军分区司令员鹿地),四方人(西部地区负责人贾骚人,政委兼北部地区 负责人姚楚人,东部地区负责人周汉人,兼南部地区负责人参谋长陈六人),三个神一一风: 易翠屏(一阵风),草:易向道(一棵草),雪:白兰雪(一窝蜂)这样四根框架结构而成的一个五 大块故事的小说,作品结构颇有些传奇小说的意味。尤其是浪漫主义手法的运用使得该作 品跃升到一个新的审美层次,如对全书的核心“回炉正心"描述使人耳目一新。回炉正心是 全书的灵魂,如作者在自序中表明的那样:“忽然,刮来一阵龙卷风,把她造的泥人坯子刮得 凌乱不堪,有缺胳膊少腿的,有口歪鼻斜的,有没肝少肺的,耳聋眼瞎的,也有心黑脑肥的,贪 欲膨胀的,无肠无肾的。飓风把这些人坯子吹落到满世界都是,也把炉火吹灭,烧制人坯子 的火候不够,至今没有一个完人,应了那句俗话: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所以,都需要回回炉。 于是,她发奋为雄,朝夕从事回人炉,正人心,铸人性,造物灵的事业。"可见,“回炉正心"既是 作者修补人性的一种夙愿,也是作者冒险吃螃蟹的一种艺术探求。
       阎瑞康的冀东抗战小说是全面反映冀东大暴动的历史画卷和斗争史诗。他为此奉献了 一生,给冀东人民留下了一份宝贵的文本,使我们得以从更高的审美的层次来解读冀东抗战 史;同时他也完成了老一代革命家的嘱托,了却了他们的夙愿。他无愧于老一代革命家的嘱 托,也无愧于哺育他成长的冀东这块英雄的土地。
       注释:
       [1]恩格斯:《致斐迪南•拉萨尔》,《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 343-344 页。
 
 
扫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