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故居的一次活动
        1956年10月19 0,是鲁迅先生逝世20周年,那一年, 在北京,在各地,举办了许多纪念活动。当时,我还在北大 中文系读书,按照有关部门的安排,我们也参与了这项活动, 去鲁迅故居,听川岛先生讲鲁迅轶事,这项活动由新闻电影 制片厂拍成了纪录片,向全国播映。
        那一天,我们班上的一些同学来到了阜成门内西三条胡 同21号c鲁迅先生于1925年从砖塔胡同61号迁到这里,时 年44岁,他在这里只住了两年多时间。他在被称为“老虎尾 巴”的那间斗室里完成了《坟》、《野草》、《华盖集》、《华盖 集续编》和《彷徨》中的一部分作品,也翻译了不少外国作 品。我们来时,故居已经修葺一新,东侧的鲁迅博物馆也已 落成。
        有关部门选定鲁迅先生当年执教过的北大中文系的今日 学子来参观鲁迅故居,由鲁迅先生当年的挚友、今日执教于 北大中文系的川岛(章廷谦)教授在这里讲鲁迅事迹,是颇 有些深意的。而对我们这些未曾见过鲁迅的后辈人来说,这 是一种难得的福分。
        这是一个坐落于西城区僻静地带的四合院,从外边看,实 在是一个极普通的灰色院落。管理鲁迅故居的是一位东北口 音的胖老头,他说话爽快、幽默。听说他是鲁迅先生的学生。
        川岛先生和我们同时来到这里。这里是他非常熟悉的地 方,鲁迅先生居住在这里时,他是这个小院里的常客。二十 年代初,他是北大哲学系的学生。1922年毕业后留校任职。他 在1921年与鲁迅交往,他曾是《语丝》周刊的发起人和长期 撰稿人之一,他校点《游仙窟》时,鲁迅曾提供底本、审阅 原稿并作序。1926年秋,鲁迅到厦门大学任教,川岛也到该 校供职于国学研究院。1927年1月鲁迅离开厦大去广州,他 也辞去厦大职务回浙江老家。他同鲁迅的密切交往,在鲁迅 日记和许多文章里多有提及,鲁迅写给川岛的信,仅就《鲁 迅书信集》所载,就有60封之多。因而川岛先生对鲁迅的事 知道得很多。他回忆着三十多年前的旧事,给我们讲述着,他 常常眯起眼睛,仿佛当年的情景就在眼前,他说,那时候到 这里来,一敲大门,出来开门的常常就是鲁迅先生,送出客 人来关大门的也是先生自己,而且,谈话时给你沏茶倒茶,给 你端点心盒、抓炒花生的也是他。鲁迅先生没有一点架子,和 普通人没有区别。
        我们随着川岛先生参观了那几间简陋的房屋,我们最感 兴趣的当然是被称为“老虎尾巴”、鲁迅自称为“绿林书屋” 的那间屋子,那是鲁迅的卧室兼工作室。一代伟人在这里写 出了大量不朽作品,从而引来众多人们瞻仰的地方,原来是 这样一间普通得有些寒他的小屋。一张用小条凳支架起来的 窄窄的木板床,床上铺着薄薄的陈旧被褥,给人以寒冷的感 觉。鲁迅先生平日穿的平底胶鞋也摆放在床下,东壁的大玻 璃窗下,是他的写字台和藤椅。说是写字台,其实是一张旧 的三屉桌,桌上放置着几件文具和一个小闹钟,还有烟灰缸 和盖碗。我们不禁为这位文化巨匠的简朴生活感慨唏嘘。
        我们又参观了那三间北屋,那里是鲁迅母亲和元配夫人 朱安的住屋,走到朱氏卧室时,看故居的那位胖老头对大学 生们说:“前两年,有一位从浙江来北京开会的中年女教师来 到这里,来看望她的姑姑。她说,她是朱安的侄女。我告诉 她,朱氏夫人已在1947年作古了。”
        来到小小的后园,看见了几株树:青杨、花椒、刺梅丛、 榆叶梅。胖老头说,由于年久无人管理,有些树已经枯死了, 是后来按照原样栽种上的。这时,我们就想到了鲁迅在《秋 夜》里所写的“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 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们果然看见了那两株枣树, 不过,原来鲁迅看到的那两株枣树,早已被邻人砍掉,我们 看见的是新近才栽种的。尽管如此,眼前这景物还是把我们 带回到三十多年前那情景,使我不禁回味着北洋军阀统治下 的北京那暗沉沉的秋夜景况,想着那“奇怪而高”的“鬼眨 眼的”天空,“闪闪地眨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冷眼”,在玻璃 窗上丁丁乱撞的“小飞虫”,“哇的一声”飞过的.“夜游的恶 鸟……”由此,我又想起了这位巨人的伟大一生。而今天,我 在这个简朴的小院里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使我对他的认识 与了解更形象也更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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