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岗哨发现此处哨兵失踪落水的迹象,立即鸣枪告警。

        高贝勿勿赶来，问明情况，直气得面无血色、浑身发抖。 青天白日，哨兵竟茫然失踪，土八路难道是神仙，这么眨眼功 夫，就把大活人弄下水去吞吃了。下塘搜査？不行。撤岗？那 太便宜了仇敌。他拿起望远镜，极力搜寻塘面，除了战死士兵 的尸体，便是随风摇晃的芦花，阵阵寒风直朝岸边扑来，更増 加了他的烦恼。

        汉奸翻译李普庆抽着一支烟，燃着的火柴梗朝微黄的茅 草丛一扔，立刻燃烧起来。他站起身来嬉皮笑脸地说：“联队 长，我看这深秋芦苇已多半枯黄，要是象《三国》上说的，给 他来个火烧战船，只一把火，就可以把那土八路，都送上西 天……，，

        高贝一听，狞笑着连连点头，“这样既报了仇，又不拖大 军南进，只是汽油的没有的不行。”

        刘文昌赶紧凑过来，趁机献媚：“这个有办法，这里的老 百姓有的是陈草、麻杆,装上他一船两船点着随风一放，您看 那场面，真比诸葛亮火烧战船还壮观。“

        高贝奸笑着朝苇塘看了一眼，临走，他命令伪军队长从 河口放一个班的哨，并说谁要是走脱了土八路，军法从事。再 说，铁柱和陈勇二人，把两个喝饱了水的伪军，拖到塘心一块 土丘上，铁柱怕他俩缓过来坏事。就把两个家伙的头倒饮在水 里，从他们身上摘下子弹袋，又想去摸枪，被陈勇喝住。两人 蹲在地上商量一阵，铁柱含笑起身走到东北角下了塘。

        他轻轻凫到岸边，左右张望了一阵，才给陈勇发信号，这 里已越过河岔，离塌桥处有十几丈远了。铁柱扒着密不透风的 树棵向远处一看，十几个敌人正驱赶着七八个老乡从南往北走 过来，陈勇一瞥塌桥处有两条船堵住河口，立刻明白是下塘捞 尸的。

        这时高贝回村后又一道命令，这不单是怕满塘火起烧毁尸 体，更重要的是怕土八路扒了死人衣服穿上混出去，所以，他 —面抢抓船只、干柴、麻杆，一面抓人到塘里捞尸，决心不给 土八路一点可乘之机。

        敌人越走越近，陈勇看得清楚，有三五个老乡，被枪杵、 脚踢着赶下塘。伪军小头目咋呼喊叫地喝叱老乡推船，几个老 乡淌着没膝深的水，战战兢兢地抬起船头，喊着号子，把两条 船推过乱石堆，放进塘里。两个伪军被那个小头目逼迫着爬上 船，小船一阵摇晃，吓得二人抱在一起呼喊着。乐得堤上的鬼 子拍着手儿笑。

        陈勇看罢，悄悄拉了把铁柱，二人又钻入塘里。

        两条小船飘飘悠悠钻进芦苇稠密处，开始捞尸体了。两 个伪军惊魂未定地坐在船头，端枪监视老乡，把一个个黄衣尸 体，连推带拖地捞上空船。一连装了七八个，水已快到小船 沿，伪军还叫捞,老乡们只得推船去追漂远的尸体。

        两个伪军，听见鱼跳，站鱼拿食，水鸭惊飞，吓得爬在船 头上嚎叫着：“快捞！快捞！”四只眼朝芦苇深处搜寻着，颤 抖的身子磕打着船板，连水也荡起了波纹。

        被抓的老乡，都是我边区抗日根据地的基本群众。平日 恨透了这些披着人皮的民族败类，看着他们那贪生怕死的狼狈 相，用藐视的眼光瞅着他们。越喊叫，越不买他们的账，两三 个人^2一个尸体，被苹草和咧瓜吊秧挡住，就搀下，转到后面 丟推，这里又是逆流，进一退二，好半天也没离开原来的地 方。

        正在这时，哗的一声水响，一个小脑袋在人群背后冒出 来，朝一个瘦骨架子一捅，那人回头见是铁柱，“啊” 了一 声，刚要开口，却被他摆手止住，凑过来悄悄对着耳朵说：

        “王拴，你叫那两只黑狗过来,就说这里还有活的。”王拴惊 喜地直着眼，正要打问老陈、老孙的情况，一声轻微水响，回 身一瞅，水面泛起一条白花，径直往苇丛钻去。

        王拴是鱼草淀村的民兵，那天找铁柱和虎头回来，他老婆 正被烟呛得“哭”，指着鼻子把他骂了一顿，他屁也没敢放， 小褂一甩就干起来。炕洞蓄满了烟子，有的立坯折了挡住烟 道，他又拆又掏，忙得不可开交。听见枪响先没在意，后来听 枪响得激烈，才扔下瓦刀往外跑，跑到伙道口和鬼子马队碰了 头，一下子被捉了个正着。

        鬼子见他满脸黑，赤臂光脚，没有多问，就押着他抓人抓 船去了。

        这时他按着铁柱的话，朝两个伪军喊：“喂！老总！快过 来，这里还有活着的太君，他非上你那船不可。"        

        伪军似信非信，嘴里骂着：“扯蛋，有活的还不快推过 来，还等娘个蛋啊！”

        王拴看看众人，抿嘴一笑，又嚷：“他不上死人的船，他 说，不让上你的船，都死拉死拉的有。老总快过来吧，咱中国 人惹不起人家呀！惹翻了太君，太伙都跟着倒霉。”

        两个伪军见他连说带比划，一本正经，没有了主意，决 定近前看个究竟，便让老乡过来推船。王拴和另一个青年扎猛 过去，推上船专拣草密水深的地方走，看看接近了死尸船，突 然船身一晃，“噗通” 一声,扣了底朝天。水面露出一大一小 两个脑袋，这便是陈勇和铁柱，王拴对捞尸的老乡说：“抓黑 狗，咱们的县大队在这里。”几个人上前按住伪军脖子，狠命 地往水里饮，一伏一起连连鞠躬，一会儿便成了霜打的草。陈 勇叫人把他俩拉到塘心的一块干岗上。

        从王拴嘴里证实了陈勇的判断，尸体一捞完敌人就要下毒 手了。

        陈勇把王拴叫到僻静处，和铁柱三个人研究了一番，觉得 敌人烧塘的早晚，取决于捞尸完毕的时间,当前最紧迫的是拖 延捞尸的时间，设身处地分析了危急情况，迅速作出乔装突围 的决定：第一，等呛昏的伪军苏醒过来，做好争取工作，以便 在关键时刻利用伪军，欺骗鬼子；第二，派铁柱找回周福真， 寻机和死鬼子混出去。

        看看太阳已经偏过树梢，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陈勇的心象燃着一团火，脑袋嗡嗡响着，生死存亡，紧急重要 的情报，就看此次突围的成败了。他把铁柱打发走，又和王拴 谈了一阵儿，便去看呛昏的伪军。

        王拴领上老乡，推了十几个死尸送上岸来，鬼子小头目一 见，便哭丧着脸问：“水里的，皇军还小小的有？ ”

        王拴摇头说：“不，不，里边皇军尸体还大大的，多多的 有，统统在深水处。”

        小头目一摆手说：“快快的捞，天黑，麻猴子的出来,大 大的厉害。”

        王拴佯装不在乎的样子道：“有皇军保护，小小的麻猴子 不敢出来，我们老百姓大大的放心。"

        小头目微笑着一摆手：“开路，开路，快快的捞。”

        王栓干咳一声，说：“好咧！”抢先蹦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