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寻根求源
        浓雾象白茫茫的云烟,轻轻飘荡在苇梢上,远处的村庄、 树木、苇丛朦朦胧胧,若不是偶尔传来一两声鸡叫、狗咬和呱 呱鸡的吵嚷,即使地形很熟的人,也难以分辨它的方位。
        这时堤下树棵子猛然晃动了几下,随着露珠的跌落,钻出 两个人来,他们就是郭忠和铁柱。俩人朝南北看看,舒展了下 腰肢,用衣袖擦去睫毛和头上的露珠,然后拉开距离向南搜索 前进。
        他俩昨晚从小于庄出发,午夜到达杨鱼段公路,朦胧中见 公路仍是破坏时的状态,断定敌人运粮必走水路,于是二人匆 匆泅水到了陡河东岸,这样一是伺机捕捉单行伪军方便,二是 万一与大股敌人遭遇也有退身之路。
        随着太阳的升起,远近景物渐渐脱去朦胧的轻纱,一个 个现在了清晰、剔透的身影,鸟儿突突飞向原野觅食,知了又 拉开嗓子与草里蚂蚱开始竞争性的比赛Q若不是家乡被战云笼 罩,清澈蜿蜒的陡河,驶过几只白帆船那将是多么惬意优美的 画面啊!
        北园子的钻天杨上的老鸦窝,越来越清楚了,它象片黑云 彩飘荡在天空。它是鱼草淀的标志,它是方向的指针。在夏秋 两季不管是谁钻庄稼棵迷了路,只要看到老鸦窝,就会瞄着它 走到家来。它的羽翼下是绿浪淹没的村庄,那古老的格子窗, 那滚烫的热炕头,把一个呀呀学语的娃娃,由童年转到青年又 送到老年,现在它是缺门少窗的空房壳壳呢还是住着那些含悲 饮恨的人们呢?
        正沉酣在思绪万千的遐想中,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突 突”的响声。郭忠回头一看,不远处的河道上升起两股黑烟,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击水声。他机警地一拉铁柱说:“敌人的 汽艇过来了,快卧倒。”
        二人刚钻进树棵子里,就见两只烟囱上涂着红日光的汽艇 突突地开过来,每只艇的尾巴上都拖着三只大木船。那平静的 河水,被这烈性怪物粉开一道深深的水沟,艇尾一过浪花击起 半人多髙算
        每只艇上的旗杆头儿,几乎与河堤平行,膏药旗下都绑着 一个竹筐,上面各坐着一个拿望远镜的老鬼子,机械地向两岸 搜寻着。铁柱没见过这玩艺,看得眼都直了口郭忠到底比他阅 历广,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在运粮的船都丢了以后,又调来汽 艇强拉硬拖去救燃眉之急。他悄悄地对铁柱说:“你设法把汽 艇返回的时间搞清楚。如果时间允许,你就去通知县大队,我 先到东泊找你爸想个紧急对策,决不能放过狗日的们。”
        说罢钻苇丛走了。周福真在小于庄住了一天,就秘密回到 东泊,把那些跑散的民兵都收集到一块儿成立了游击小组,以 草泊为落脚点打起游击。
        铁柱串着树棵子,,瞄着汽艇的影子,直到那突突声被咆哮 的声浪淹没,才发现快到了鱼草淀庄头。他蹲在树棵里暗想, 只有追上它,才能了解到准确的起运时间,如果它晚装船明早 回返,再想法去报告县大队,那时把人往两岸一埋伏,一顿手 榴弹,把敌人汽艇打沉,一举劫下粮船,多带劲。但那毕竟是 幻想,眼下的准确时间如何得到呢?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跟着它。他脱下衣服往树棵一塞,把手榴弹和尖刀插在腰中* 看着左右无人悄悄溜进河里。水,冰凉刺骨,一个个的浪峰象 水墙一样压过来,他时而伏身浪峰之下,时而被抛在浪谷之 中,借助水的冲力,犹如跨上急驰的骏马向前飞奔。
        陡河在鱼草淀庄东拐个月牙弯儿,向南流去,河上原先有 座板儿桥,如今也被挑了,光剩下几个桥桩立在水中。趁河道 拐弯他钻进芦苇丛中,偷偷向村头窥测,遥见桥头有敌人筑起 的临时工事,河边有两个鬼子正饮马.不远的浅水里还有三个 鬼子给马洗澡。街筒里有一帮人被黑狗们驱赶着往庄西走,手 里都拿着锹镐,不知是挖粮食还是去修公路。唉!美丽富饶的 鱼草之乡啊!几天的时间被敌人糟蹋得一片凄凉、萧条。
        他要随着波浪扎过桥去,可偏偏这些该死的马夫没完没 了的不走,如果等他们走了再闯这一关.说不定鬼子汽艇已装 上粮食回来,那岂不是正月十五贴对联——晚了半个月了。看 看马夫并没向这边看,工事跟前的鬼子也只监视着东北草泊方 向,等他憋得两耳压痛,两眼发胀,浮出水面一看,已扌L过桥 桩,一个浪头打来,劈头把他压在水里。等他再次冒出来,看 桥头已渺芒抛在后面,安然翻转身子,象一棵小葫芦头似的在 浪打波推中漂流。
        五、六里的路程,不消两袋烟的功夫便接近了柳河镇。 在河道转弯处,他一头扎进芦苇丛里,从苇棵缝隙处往外窥 测,只见柳河桥下,正停着那两艘汽艇,六个木船缆绳都栓在 树上,被水冲得一摇一摆,互相撞击着发出嚇嚇的响声0岸上 过来一大长串背麻袋的人,被拿枪的鬼子兵押着,一个个弯着 腰,迈着艰难的步子,颤悠悠地登上跳板,把一袋袋麦子、 玉米、高粱倒进舱里。看得清楚,有个老头被粮袋压得腿打哆 嗦,脚刚迈上船板,船身猛一晃,扑通一声连人带麻袋一齐掉 进水里。铁柱一惊,差点没喊出声「鬼子兵朝河里砰砰两声, 波涛中那人露了两下头,便沉了下去。背粮的人掩面而泣,鬼 子的枪托、皮鞋落在行动缓慢人的身上。气得铁柱血往上涌, 真想扔出那颗手榴弹。
        眼看六条船都快装满,他焦急地搓着手小声念叨:“这会 不知郭队长到了东泊没有?游击小队的人如果能在鱼草淀庄北 伏击,这工夫到达还来得及。”他又计算了一下从陡河到草泊 的里程,起码二十里路,就是跑步也无济于事。于是沮丧得一 捂脑袋,长出了 口气。
        ,,突突,,,,,突突,,,汽艇冒了两股黑烟,接着“呜呜”
        “呜呜”两声尖叫,先往南开,后又转头逆流而上。到木船跟 前,伪军们把六只木船分别拴在两只汽艇屁股上,接着有五六 个鬼子和约一个班的伪军也上了船,可是开汽艇的鬼子把手套 一摘,蹦上岸和一个挎洋刀的小头目哇啦了一阵,连伪军带鬼 子又都上了岸,大概鬼子小头目是答应让他们吃了饭再走。铁 柱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出现了暂时的平静,只有站岗的鬼子死 死盯着这堆船。他想光在这里憋着,一会鬼子开船发现咋办, 干脆顺水溜吧。或许能迎着游击组的同志,也好报个准信儿。 他轻轻往水下一蹲,可巧一个浪头打来,泰山压顶之势,把他 推出几尺远,奔驰中,头猛然被撞一下,一摸原来是船底。悄 悄探头一望,舱里还有两个伪军正念哈拉文。他身子贴着船帮 慢慢转向船尾,不想鬼子、伪军又卷土重来。疇哒噗咚地上了 船,不大工夫便起动了马达,顶着水流缓缓向上游行驶。
        铁柱这时刚摸到第二条船的尾部,可巧两船连结的绳扣在 水中余着一节,他赶紧抓住,本想跟一段就松手,谁想最后那 条船尾架着机枪,还有旗杆上老鸦窝里的鬼子,都瞪圆双眼盯 着滚滚急流,脱不得身,只好顺马由缰,到鱼草淀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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