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掏狼斩狈
        自从在陡河上打了汽艇,放走三只粮船,特别是一个汽艇 的驾驶员被击毙,使小艇成了死鲨鱼,高贝气得七窍生烟。眼 看着北进日期日益逼近,十万斤粮谷的数字,还没凑够五分之 一。虽然在刘文昌的带领下,挖出一些粮食,但那只是胡子上 的饭粒。
        刘文昌煞费苦心,极力讨好主子,凡是储藏粮秣的行政 村,都挖地三尺,结果得到的却是地雷的怒吼。为了博得主子 的欢心和器重,他丧心病狂地给高贝出谋划策,釆取假退暗 伏,黎明合围的办法,捕捉了一些村政干部和抗日群众。一面 收买那些意志薄弱者.为其提线索,一面以巨额粮谷为条件放 人。致履我们转移的粮食又遭抢劫和暴露,群众倾家荡产,叫 苦不迭。对刘文昌祸国殃民的罪恶,县委早已深恶痛绝,曾多 次派出锄奸敢死队,去追查他的行踪,中途伏劫。怎奈这小子 滑得象狐狸,天黑不出门,单人不行动,行军走中间,左右不 离高贝,挖粮指明地点就借故离开,这样地雷炸不着他,伏击 打不到他,这小子越发穷凶极恶了。
        郭忠和孙大勇研究,请求县委周书记同意,决定不畏任何 艰险深入狼窝虎穴去掏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为了应付突然情 况,能藏能躲,特意把周铁柱派去给敢死队当向导。
        夜空黑沉沉的,细雨密麻麻地下着,阴暗的苇塘、村舍都 笼罩在烟雨之中。几个人影象轻巧的小燕一闪穿过公路,迅速 奔下苇从间人行小道,沿着淙淙流淌的小河急驰向前。
        到苇丛尽头,走在前面的小身形,发出一声蛙叫,追赶的 人立刻刹住步。f 高个奔过来问:“有情况? ”
        “桥叫敌人挑了,这儿河窄水浅,咱从这儿凫过去吧!” 听俩人对话,和从身形看,我们猜出那小个的是周铁柱,大个 的是郭忠,一点没错,正是他们一伙人。
        郭忠朝河面瞥了一眼,果断地说:“情况不明,不能乱 撞,另想别的办法过河。”
        铁柱焦急地搓着手:“天都快半夜了,这会儿还没进庄, 遇着辣手的事,一耽误可就不好出来了。你不知道,我们村四 面叫水围着,能进村的就这条路,桥还挑了。”
        其实郭忠如何不知道鱼草淀的地势,它象一个小岛,被 水草包围在当中,庄西连接公路的桥,庄东通往田野、草泊的 桥,都有鬼子重兵把守,就这唯一能进村的单行板桥也没指 望。高贝选中这个地方,把司令部扎在这里,对夜半游击组的 骚扰,全然不放在眼里。
        他沉默了一阵,见不远处有片黑沉沉的东西,迟疑地问: “那片好象是房子吧? ”
        铁柱悄声说:“是搬鱼的小窝铺,不知这会有人没有?”
        郭忠急于了解情况,说:"走!过去看看,再说。"
        二人悄悄来到小马架房根前,听听里面似有鼾声。铁柱知 道几天前歪毛的爷爷在这里搬鱼、扎苞,那时他到这里查岗, 还给老人搓过绳子呢。老人叫方有志,是顶好顶好的老爷爷, 从古到今知道的事儿可多了,晚上吃完饭他的小铺台上,总围 着一堆人听他说笑话。铁柱一推门插着,轻轻喊了声方爷爷, 好半天才有人问:“谁呀?"
        “是我,铁柱!“啊!柱头,你这从哪来呀?哎! 一声秋雨一场寒啊!”踢踢沓沓的脚步响,跟着嘎吱一声,门 一打开,一个小脑袋钻出来:“柱子哥。”铁柱仔细一看是歪 毛。嘿呀,’两个小家伙拉着手跳着,要不是怕鬼子听见,准得 又唱又叫◎
        老人一见郭忠惊疑地问:“这 一”
        铁柱赶紧说:“别怕,他是咱县大队的,有话到屋里说 吧!”
        歪毛拉着铁柱的手,随老郭进了屋,方有志要擦火点灯, 被老郭止住。老人说:“不碍的,这工夫挨锈刀的,早找地方 过阴去了 ◎"
        铁柱忙问:“河北边有岗吗?"
        “有是有,不过这时候下着雨,不定钻到哪儿去了呢。往 日常听见当官的骂他们睡觉。狗日的们把桥拆了,更放心大胆 了,'
        老郭问了问岗哨位置,换岗时间,便直截了当地说:“我 们想进村掏几个汉奸,你老能不能帮我们过这道河? ”
        歪毛惊喜地插嘴说:“过河现成.凫水,刚没我嘴唇儿© 凫到陈家网窝子爬上去就是菜园子*从他家串过去就是南街 To ”
        “看你说得容易劲,一两个人钻孔子可以,人多势众,弄 出响,可不是玩的&俗话说,偷人先看逃路,咱鱼草淀竹城水 寨,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郭忠很佩服老人的深谋远虑,探询地问:"对岸有船 吗?' ”
        "船?连桥板都劈了,这条道算跟庄里断啦。”听得出老 人的邮带着愠怒和忧伤。
        老郭搔着头皮没说话,歪毛一拉铁柱的袖子,扒着耳朵说 了两句,铁柱冲方有志一笑说:“方爷爷,叫歪毛跟我出去一 趟可以吗? ”
“跟你出去,去哪呀? ”
        “嗜!哪也不去,我是把儿童团的事跟他说道说道,再给 他点任务,这是秘密,.所以要到外边找没人处去谈G ”郭忠听 出话中有因,刚要张嘴,被铁柱捅了一下,知道两个小家伙要 出鬼点子,欺骗老人,也就没有吱声。
        方爷爷不放心地嘱咐说:“这孩子生马驹似的,他妈怕他 闯祸才藏到我这里,你们可别胡闹,耽误同志的大事。”
        俩人一听爷爷答应了.手拉手高高兴兴地和郭忠出了门, 找到那几个同志,也不说情由,急忙脱下衣服。郭忠问他们 干啥,铁柱作了个鬼脸说:“我跟他去借船。”又满有把握地 解释道:“那边船多着呢,离岗哨也远,偷他一只不会被发 现。”
        郭忠眉头蠕动了几下,处在这节骨眼,不这样办也没法, 他深信这个有勇有谋的小英雄,情况允许一定会完成任务。不 由怜惜地说:“水太凉啊!”
        铁柱先把腿伸进水里嘻笑着说:“嘿嘿,这你就外行了, 越下雨水越暖,跟被窝差不多,是吧歪毛? ”
        “真是的呢,温乎乎的c ”俩人身子往水里一出溜,头往 下一缩,没发出一点响声,只见茫茫水面泛起两道白光,向对 岸扎去Q二人潜游到对岸仄耳听听,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便 是高低疏密的蛙声,白雾茫茫,几步远就看不清景物。俩人象 猫捕鼠样的爬上菜园子,匍匐穿过豆角、黄瓜秧架、白菜畦, 来到一家靠塘边的房山下,渺茫中有条卧牛似的东西躺着,歪 毛一指:“就是这!”铁柱一摸果然是条船,高兴地使劲攥着 拳头,胸中燃烧的烈火顶得牙也不磕打了。他看看船只有两丈 多长,是专钻草沟用的,刚捻上还没下水。也许主人怕鬼子搜 去,在上面盖了些芦苇。铁柱知道,这是地主刘长太的船,暗 说,你小子平日总把拥护抗日挂在嘴上,这会借你船用用,看 你说啥。俩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咬着牙把吃奶劲都使出来, 才翻过个儿来。可下水还有段距离,这旱船却难拉,累得俩人 大汗淋淋,岫纹丝不动。
        铁柱找来一根长棍,塞到船底下,歪毛跳下塘把泥坡又浇 了水,他在下面拉,铁柱在岸上撬,船一点点移动,等快入水 时不提防蹭的一蹿,把歪毛给压在底下了。铁柱吓了一跳,正 要推船,却见歪毛从水里冒出来,关切地问:“没碰着吧? ” 歪毛喘着气摇着脑袋:“没事儿,没事儿。”说着抓住船帮。
        俩人肩并肩一边推,一边喊贼喳喳,高兴得互相嘻笑打 闹,不象是来偷船,倒象来玩游戏。到了小河边,铁柱好说歹 说才把歪毛打发走,郭忠他们上了船,铁柱脚一蹬,一会儿船 就到了对岸。
        铁柱穿上夹袄,裤子刚伸进一条腿,就见一道手电光一晃 一晃地过来。“他妈的,都死到哪去啦?”
        “嗯嗯,在这儿,在这儿,避避雨。”传来伪军嗫嚅的回 答声。
        “注意点,这天气八路最爱搞偷袭,让八路钻进来,谁也 甭想活。”
        “是是,绝对注意。”逗得铁柱直想乐,到了鼻子底下还 注意呢,那家伙朝桥桩扫了扫就走了。
        大家松了口气,跟着铁柱往前爬,岗哨就在十几步远的秫 秸团里,叹息声说话声都能听见。一个个屏着气,爬过豆角、 黄瓜秧架,这才站起来。到一家寨子跟前,铁柱伸手掏开排子 上的镣吊放人们进去,又反手扣好,轻轻来到窗根下。“谁 呀?"屋里一个老太太轻声问。
        铁柱凑近窗户轻声答:“大娘,我是铁柱,你老开开门, 从你这儿过去,有紧事。“
        “我的孩儿呀,你这会从那来呀? ”听老人带着悲切的颤 音,铁柱怕她絮叨起来误事,故意发急地说:“我冷得都站不 住啦,你老快点吧!”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轻轻地开了,见院中站着那么多拿 家伙的人,老人一惊:“啊!这是……”铁柱用手推住门小声 说:“别怕,我们是来掏坏蛋的・••…”
        老人赶紧把铁柱拉进屋,惊慌地说:“可不敢叫嚷,隔壁 刘田老婆正和鬼子翻译官,还有个姓刘的靠着,让他们听见可 不得了,快把人都叫进来。w
        郭忠听出话中有姓刘的,便凑到老人耳边问:“那姓刘 的,是南面侯庄子人吗?"
        老人若有所悟地说:“对对,就是他。这小子可坏了,专 门往人家闺女媳妇身上盯,前两天为隔壁那娘们和翻译官争风 吃醋,差点没出人命啊!”
        郭忠暗骂,好你刘文昌,今天正想找你,想不到在这碰上 你。他吩咐孙玉良和两个战士跟铁柱翻墙过去。堵住前门,他 自己带了三个战士翻墙过去堵住后门。
        铁柱把人安置好,正要用剌刀拨门闩,就听屋里传来一阵 鞋底擦地声,他刚闪开门口,就听唏当一声门开了。出来的却 是一个捂着肚子,披头散发的女人,铁柱一把揪住,拉到一边 低声问:“谁在和你睡觉? ”
        那女人一见是铁柱,先是把胳膊一挣,想撒泼:“你要 干啥……”黑暗中一见闪亮的刺刀和那三枝逼近的乌黑枪口, 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饶命!饶命!就是我一个妇道 家……”孙玉良闯进堂屋去开后门,那女人破着嗓子喊:“你 们一大群男子,半夜三更闯到我们妇道人屋里想于啥呀。”
        铁柱一个嘴巴打过去,那女人捂着嘴,再不敢出声了,郭 忠从后门进来,悄声说:“方才听屋里有响动,注意别挨他冷 枪。"
        郭忠叫两个队员把住窗口,他蹿到门外把那女人拉到堂 屋,用枪点着脊梁骨命令道:“去,进屋把灯点着!”
        女人捂着肚子往后缩,嘴里央求着:“我闹肚子,实在憋 不住啦,你修好放了我吧! “
        铁柱一操:“快点,再磨蹭我扎死你!”女人晃晃悠悠跌 进屋,身后留下一股臭味。“呼”的一声,子弹嗖一下从铁柱 头上飞过去。郭忠还了一枪。猛然窗户膨的一声打开,两个队 员闪开窗口,见一个黑影跳出来,慌忙向队员打了一枪,却没 击中,转身要跑,郭忠抬手一枪,那家伙一个踉跄跌倒了白铁 柱蹿上去按住一看,却是个留分头的大长脸,他认出这是翻译 李普庆。铁柱揪住他的头发,只听他哼哼两声,脑袋一垂挺尸 了。
        这时,村口和街心都响起枪,跟着日军司令部的房上也 嘎嘎咕咕地响起机枪。郭忠见打死的是翻译官,不会再有刘文 昌,大声命令:“快点往西撤!”铁柱从李普庆身边拾起手 枪,抢先跳过西墙,就听柳河镇、杨庄子也象开了锅似的响起 枪。他把人们带到刘长太西房根说:“不行,眼下敌人都出来 了,肯定那里也叫敌人卡上了。咱下塘凫水走
        枪声响得更激烈了,几个人没有迟疑,一个个跳下水,往 芦苇深处游着,街上鬼子嚎叫着,大皮鞋踩踏泥水的疇啪声, 伪军们的咋唬声,打门声,把这个水乡小村闹了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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