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贝用伪军诈降的诡计占了便宜,气焰更嚣张起来,进而 异想天开,要把海防区所有抗日武装,彻底消灭干净,以实现 明朗区.
就在他撤出小于庄之后,又调头奔了姚家铺、洪家洼。那 里的干部、群众因事先得到报告,早已实行了空舍清野,他不 仅没捞到什么油水,还挨了地雷炸,一怒之下烧了几间房子, 又气势汹汹地向小港、大港窜犯过来。
不过这回他变了花招,采取明赶暗伏、挤鱼入网的伎俩, 万没想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今天教训他的除了县大队,还有 从铁北跳出包围圈的飞龙部队,一侦察到高贝的动向,两路人 马合兵一处,立即潜入小港鱼村,严密封锁消息,占据高房、 院落、草垛有利地形。高贝联队一到,先放过尖兵,等后续部 队一过村头小桥,各伏击点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打 得敌人晕头转向,刹那间几十号人尽被捲倒。高贝在队尾见中 了理伏,抢先撤岀绝境,组织了几次反扑,可惜道路狭窄,兵 力布置不开,一次次羊群般的冲锋,尽被打得落花流水。最 后,潜伏在大港村外之敌增援过来,我军才不得不撤出战斗。 不想两股敌兵会合于小港之后,找寻部队心切的铁柱一头撞进 敌人怀里,做了送上门的俘虏Q
这会儿他被押进一座黑漆大门,绑在后院一棵老柳树上。 斜阳火辣辣地照在头上,伤口被勒得浸血,汗水浸泡着伤口, 火燎刀挖一般,头昏眼黑,嗓子冒烟,如果不是树干的牵挂早 已栽倒在地。这会儿他多么希望长片云彩,或快点天黑,甚至 有人给口水喝也好啊。
掌灯以后,他才被带到这院的东屋。顶棚上吊着汽唯 唯发出青白刺眼的光芒,掉个大针儿都能看清。屋里陈设古香 古色,十分考究,一看就知道是地主、绅士之家。一个老鬼子 官儿膀子上吊着绷带,正用一片镜片在地图上找寻什么,脸白 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的目光和铁柱一对,狡猾地一笑。铁柱嘴角也现出两个 弧形,他认出这个鬼子官儿就是那个拿洋刀,自己照顾了他一 枪的那个家伙。跟着闪过鱼草淀大堤上拿望远镜,殴打鬼子小 头目的情景。虽然这次没送他回老家,但也觉得痛快,到底出 了 口气。
此人正是高贝。这时驴脸变方,猪嘴变圆,耸耸鼻子, 上上下下把铁柱打量一遍,惊诧地问:“小孩,你的丿I路的干 活?M铁柱下顏一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用挑衅的目光看 看他,意思是,是又怎样啊?高贝竖起拇指,又弯下腰,象哄 小孩似地问:“你的实话的讲,谁派你来,做什么的干活? ”
铁柱知道鬼子欺软怕硬,眼睛一转,咽了口唾沫,爽快地 答:“谁也没派我来,是我瞎闯到这里的。”
“你的撒谎,为何偏偏往这里闯? ”高贝双手插腰,唬着 脸问。
“我受伤后找队伍,哪儿不兴来唠!”铁柱反问后,又把 胳膊一伸,“你看。”心说,左右是瞎子害眼没好啦,不硬白 不硬,傲慢地把头一歪,望着房顶。
高贝将信将疑:“这边的战斗,你的不知道? ”
“知道,没战斗还不来呢!”又调皮地一点下领:“要不 然,神仙也找不着他们。"
象是讥讽,又象故意噎人,弄得高贝哭笑不得。他足足盯 了铁柱两分钟,突然把驴脸拉长,一把揪住他胸口,厉声问: “撒谎的死拉、死拉的有!“两个卫兵拧住他胳膊,虎视眈眈 地静等着发令往外拉。
铁柱舔舔嘴唇,脑袋一拨楞,冷冷地说:“方才不是说 了吗?除了找队伍,就是想看看你们都死光了没有。"把眼一 闭,等着喊:“拉出去枪毙。”
始终站在一边抽烟的狗翻译,伏在主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高贝突然大笑:“你的叫什么名字? ”
“周铁柱。”他想,好汉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进了屠房 的牛,这时候怕你啥?反正顶翻锅也是死,伸着脖子也是死, 不横白不横。
高贝早有耳闻,带八路突围,柳河镇盗马的,放船的,计 赚刘文昌的都是他,听翻译点破,还不可置信,这一问果然不 差。他十分敬佩面前这个小八路大胆坦率的品格,本想问个三 言两语,一杀了事,现在他倒有几分爱将之情。暗想,这样有 智有勇的少年英雄,一旦感化过来,再经特工训练,将是“以 华治华”不可多得的人材。他笑眯眯地拍着铁柱肩膀:“你的 大大的英雄,皇军喜欢你这样的朋友c ”又讨好他对卫兵命 令快快的松绑,叫医生给他的治伤。”
绳子一松开,铁柱象散了架子,眼一黑,差点没跌倒,幸好 扶住炕沿,喘着气说:“给我口水喝,渴死了。”接过卫兵递过 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完’锵矚"他们还拿我背包呢◎ “
高贝开怀大笑:“包的丢不了,你的放心,只要你把所知 道的情况统统讲出来,我的金票、官大大的给。”
“这会儿我的前心都贴了后心,哪还有精神说话。”铁柱 假门假市地捂着肚子,疲惫不堪地诉苦说。
高贝起初不懂,经翻译一翻,恍然大悟,笑着冲他一摆
着跑出二三丈远。
铁柱爬出来一瞧,自己这一身,真是哭笑不得。正好鬼子 们走进院子,纷纷捂着鼻子往屋里跑,连那个看押他的鬼子也 象看到毒蛇一样,远远地看着。铁柱暗说:“你越看我恶心, 我越他妈的叫你腻歪Q “一边朝他住的屋子走,一边跺脚,粪 汤四处飞溅、臭味熏天,屋里的鬼子啖当一声关住门。
看押的鬼子侧着脸追过来,“八格、八格”地骂着,用步 枪逼着他往坑边上走。铁柱昂头挺胸,做着调皮的动作,鬼子 兵为躲避粪汤,也不敢惩罚他。
坑里长着密密麻麻的蒲子,修长墨绿的叶子,微微带点黄 尖,蒲棒摇摇晃晃,似无数蜡烛在挥舞。鬼子兵怕他借水草逃 跑,叫一个过往的伪军找来一条绳子,拴住他脚醜骨后,才叫 他下水去洗。鬼子不放心,又把绳子一头拴在树上,目不转睛 地用枪指着他的后背。
铁柱扬着那只受伤的胳膊,驱脚挪到齐胸深的水里,刚要 朝下蹲,突然蒲叶一晃,涟漪直扩到他的身边,觉得绳子被牵 动了一下,接着腿被掐了一把。他惊愕地抬腿一摸,抑制着心 头的喜悦,身子一挺一蹲地做了几个涮洗的动作之后,深深吸 了 口气,趁鬼子兵不注意,猛然往水里一蹲。鬼子兵一愣,赶 紧拉起绳子一看,齐根断了,他慌忙举枪,蒲丛里嗖嗖飞出两 块乌黑的东西,一块打在鬼子兵眼上,一块打在前额上。他哇 哇怪叫着,勾动枪机,呼的一声,惊起水鸟和野鸭噗啦腾飞。
鬼子、皇协们正吃早饭,听见枪响纷纷跑来,一问,神奇 地走了受伤的小八路,一个个愕然木然,舌头吐出老长,眼球 也停止转动。
高贝听了汇报,暴跳如雷,赏了看押鬼子兵两个耳光,当 即命令包围苇塘,十几条船搜了一个上午,子弹打了一簸箕, 连个受伤小八路的影子也没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