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水不流外人田”，在我国农村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比如要 卖房地产，首先要由兄弟子侄买，或由亲门近支的子弟挑选—— 哪怕是个浪荡公子。由于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知发生了多少 不该发生的故事。而今令人不安的是，在一些地方，这个口号正 在受人称道，连某些曾起劲地批判过“小生产”的人也振振有词 地用此为错误决策辩解。买东西买本地产品，不管是否质次价 昂；明知本地有假冒伪劣产品的基地，却装聋作哑，一旦曝光也 要变着法儿“护犊子”；只要对本地有利，就在交易中甚至国际 贸易中毫不客气地互相拆台。

        这些不该发生的事之所以发生，原因在于一些人的头脑里, “内”与“外”是模糊的、爱国与爱家乡是割裂以至对立的，他 们并不真正懂得国家是一整体，“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因而 把自己脚底下以外的地方，统统看成了 “外人田”。

        问题还在于，肥水该不该外流。在我们这个原来经济发展就 不平衡的大国里，各地区的经济不可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起步, 只能是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然而，无论先进地区还是后进地 区，在原料市场、技术力量等各个方面，又不可能做到各自独 立，“老死不相往来”。各地区之间实际上是互相依赖，又互相制 约的，因此只有互相流动，才能互通有无，取长补短。我们整个 国家都在对外开放，如果国内反而互相封锁割据，岂非背道而 驰？历史已经证明，像满清政府那样闭关锁国，弄得被动挨打割 地赔款，才真是让肥水流入外人田。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搞地 方保护主义实际上是在为肥水外流创造条件。

        如果再深究一下，有些人所谓的“肥水”也未必真肥。硬让 人们买本地的劣品，就是保护落后，受害最大的还是本地群众。 而且在兴起地方保护主义之风的地方，必然盛行不求进取之风, 说假话、办假事之风，本位主义之风，到头来不但“肥水”保不 住，反倒会引来“祸水”。

        原载《杂文报》1992年6月5日署名 张乃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