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漂泊港九蔡鹤卿魂消梦断 隐姓埋名陈仲甫客死江津
         漂泊港九的蔡元培,平日深居简出,力避在公开场合露面,只 是在家中暗暗与社会保持着密切联系,遥遥领导着中央研究院的 全面工作,也积极参加其他许多重要活动。
        在香港养病,蔡元培很少见客。北大同学在港的人很多,他 们对老校长至为爱戴,但知道他身体欠佳,便不忍来打扰他,除 了有重大事情与他相商,平日很少有人来晋谒。有时候,他们召 开纪念母校的会议,邀请蔡校长去训词,他也都谢绝。蔡元培的 好友张一麟、王云五也在香港居住,偶而来晤面叙谈,也是时间 很短,谈一小会儿即辞去。大家都是十分关爱他的身体,祝福他 健康长寿的。有时,有国内或国外的来访者,他不忍拂逆其诚意, 便与他们会面,但也不能谈很久,这是遵医生所嘱。
        然而有一次,蔡元培却公开露面了,并且作了一次极好的演 讲,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那是1938年的5月20日,保 卫中国大同盟和香港国防医药筹赈会举办了一次美术品展览会, 请蔡元培参加并发表演说。
        几天之前,宋庆龄、廖梦醒带着陈友仁之子陈伊范来访蔡元 培,说是陈伊范长于木刻,近由保卫中国大同盟和香港国防医药 筹赈会两团体发起,在花园道圣约翰大礼堂开一次美术展览会,陈 列现代英美美术作品和第一次中国国防美展中的代表作品,准备 在20日下午4时半举行开幕式,特约蔡元培和香港大学副校长史乐诗(SLOSS)致词。蔡元培很愉快地答应了。
        这一天的下午,廖梦醒来接蔡元培,渡海后,宋庆龄又备车 来接,一同去圣约翰大礼堂。在那里'与香港总督罗富国夫妇、史 乐诗夫妇、许地山夫妇、王云五、江亢虎、陈其尤等会晤。中外 名流毕集,煞是热闹。大会主席是香港大学副校长史乐诗,香港 总督罗富国爵士、港绅罗旭和爵士均列席。在热烈的掌声中,蔡 元培作了演讲,由王云五译成英语。
        蔡元培讲道:
        部人以为美术乃抗战时期之必需品,抗战时期最需 要的,是人人有宁静的头脑,又有强毅的意志,“羽扇纶 巾",“轻袭缓带",“胜亦不骄,敗亦不馁",是何等宁静? “衽金革,死而不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何等 强毅?这种宁静而强毅的精神,不但前线冲锋陷阵的将 士不可不有,就是在后方供给军需,救护伤兵,拯救难 民,及其他从事于不能停顿之学术事业者,亦不可不有。 有了这种精神,始能免于疏忽错乱散漫等过失,始在全 民抗战中,担负得起一份任务。为养成这种宁静而强毅 的精神,固然有特殊的机关从事训练,而部人以为推广 美术,也是养成这种精神之一法。
        开幕式散会后,宋庆龄邀蔡元培同车游浅水湾,游历完毕,把 蔡元培送到摩里臣山道38号王云五家中,这是事先定好了的。
        蔡元培来到王云五家中,便悄悄告诉王云五说,他为什么今 天破例公开露面并讲话呢?原来他已决定近期离开香港去大后方, 也是藉这一次的学术集会公开出现一次,以示对香港公众的话别。 另一个原因是,中英两国交谊较为笃厚,香港政府,特别是总督 罗富国等人对蔡元培十分敬重,又尊重蔡的个人意志,不便正式 应酬,却在暗中加以保护。这一次集会,是香港大学发起的,依 照英国的通例,大学的副校长是实际的校长,而所谓的校长则由 达官贵人挂名。这香港大学的校长就是由港督罗富国挂名担任的。 蔡元培正是利用这半官方的方式,与香港总督在此晤面,以示临 别向地方道谢,这实寓有深意,别人当然无从察觉。
        但是,他的身体又不作美,后来,他终又因不能胜任旅途的 颠簸,无法离开香港。他的理想又一次幻灭了。
        此后,蔡元培应邀为国际反侵略运动大会中国分会作会歌一 首,调寄《满江红》:
        公理昭彰,战胜强权在今日,概不问领土大小,军 容贏讪,文化同肩维护任,武装合组抵抗术,把野心军 阀尽排除,齐努力。
        我中华,泱泱国,爱和平,會强敌,两年来,博得 同情洋溢,独立宁辞经百战,众擎无愧参全责,与友邦 共奏凯旋歌,显成绩。
        蔡元培拟作,用满江红调。
        蔡元培的学生余天民从日本归来,到了香港,去拜望蔡元培, 他们去游浅水湾。余天民作了一首纪游诗,呈献给老师。蔡元培 看罢,对“星星之火满江红"之句尤为激赏,但余天民又将 “满”改为“半"字。蔡元培问:“你为什么把满江红改成半江红 呢?”
        余天民说:“我此句可足道,王渔洋真洲诗'半江红树卖鲸 渔'才是真正的名句呢!”
        蔡元培说:“自然各有佳处,但在抗战时期,用满江红,恰可 表现壮气,当更出色/
        余天民点头称是。他看了蔡元培的《满江红》后,便又作诗
一首:“髙年爱国有谁同,千载豪情晓放翁,还我河山成逸调,白 头人唱满江红
        蔡元培常常接到海内外人士的信函,请他移居昆明,那里多 环境清幽之地,可在那里颐养身体。也有一些人请他去菲律宾、新 加坡等地去疗养,他都婉然谢绝了。一次,张静江去美国,邀请 他同行,到美国去医病,他也谢绝了。他说:“我身负中央研究院 职责,文化学术工作,关系国家百年大计,不可一日停顿。实不 能远离,希为原谅。”
        蔡元培有子女六人,他都给他们取了个很特殊又很有意义的 名字。长男名无忌,次男名柏林,长女名威廉。这三人都是前妻 所生,取名或以古人名,或以欧西地、人名为名,很是与众不同。 续娶周夫人后,又生子女三人,长女名猝盎,取孟子“脾然见于 面,盎之背"之义。次男名怀新,取陶皋“良苗亦怀新”之义。三 男名英多,取世说“其人磊珂而英多"之义。都是不俗之名。如 今,他住在九龙柯土甸道,附近多旅居的江浙一带人士,他们皆 仰幕蔡元培的道德学问,又知其善为人取名,凡有了小儿女要取 名,便来求他。因为是语出吉人,可仰叨福荫。对于这样的来求 者,蔡元培是一概不拒,有求必应,都给他们取个吉利名字,且 皆是字面堂皇,雅俗共赏,因而便皆高兴而去。有一个儿童名沈 凤,他的父母来求蔡先生为孩子取个别名,蔡元培便写了 “朝 阳”二字,解释说,世说张华称“顾颜先凤鸣朝阳”之句,其语 源出《诗经》大雅《卷阿》:“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 彼朝阳。'‘
        1939年4月4日,蔡元培与周夫人在寓所率子女庆祝中国儿 童节。这一天,来宾有任鸿隽(叔永)夫人携子女,福建教育家 何尚平、余天民,还有亲戚数人。蔡元培担任主席,他致词后,便 由在座者各谈自己的感想。刚从日本归来的余天民便发表了一通 感想,他说,日本的男女素来就不平等,连儿童节也有界限,有两个儿童节。女童节为3月3日,男童节为5月5日,比之英美 等国都只有一个儿童节,显然不同,这证明日本人的思想与民主 自由国家大相背驰,以致养成野蛮横暴恶性,为世界人民之公敌。 听了余天民这番话,蔡元培和来宾们都很是欣赏,认为见解颇深 刻。讲话完毕,便由小朋友们唱歌,做儿童游戏。在节目进行中, 蔡元培和夫人分别以糕点、水果招待宾客。游戏做完后,便饮宴。 在席间,蔡元培显得特别高兴。他看着孩子们说:“下一次儿童节, 可多邀请几个小朋友来参加热闹。'‘
        1939年1月11 0,农历庚辰十二月十七日,是蔡元培的73 岁生日,余天民写来了寿诗八绝四首给老师祝寿,其末为:“何须 笔舌数勋名,即颂九如亦俗声,长寿孑民言行录,每开书卷见先 生。"蔡元培看过后,微笑着说:“不敢当,实不敢当。”这一天, 吴门张一麟也在座,他也特别赞赏这诗句。
        蔡元培本是个豪饮之士,因岀身绍兴,所以素喜饮花雕。以 前,每饭必饮酒,一顿饭要吃一壶酒,有时早餐也饮酒。饮宴之 时,不论男女老幼敬他酒,他必举杯回敬;敬他吸烟,不论烟之 好坏,他都接受。后年老体衰,家里人就对他饮酒加以限制了。在 上海过70岁生日时,禁不起祝寿者连番进酒,喝得多了,遂闹了 一场大病。此后,每次饮酒便以一小盅为度,逾限则不予供应。有 时,蔡元培与亲友们谈天时,总是以未得畅饮为人生一憾事。不 过,他也知道,这是夫人对他的爱护。73岁生日这一天,他也只 饮了一小玻璃杯即止。
        近来,蔡元培身体仍不见佳,人又老了,便不能做许多事情 了,但他还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对于为别人和一些书籍、报 刊、会议题签之事,他几乎仍是有求必应的。
        进入了 1940年,蔡元培已是74岁了。
        1月1日,他收到了中央研究院二十六年度至二十八年度总 报告,他为总报告封面题签。
        1月15日,他为香港同济中学四周年纪念特刊题词”好学力 行,同舟共济。”
        1月26日,他为香港火柴厂特刊题字:“观国之光”。为香港 祟正总会救济难民会特刊题字:“善与人同二
        1月29日,阅张一麟《八一三纪事诗》题一绝:“也号诗史杜 工部,亘古男儿陆渭南。不作楚囚相对态,时闻愕谭展雄谈。"
        1月间,为黄遵宪著《人境庐诗草》题词:“公度先生之诗,活 用旧格调,广收新材料,在最近数十年中,实为杰出冠时之作。此 本又过录陈伯严、曾重伯、袁爽秋、欧阳瓣姜诸诗人之简评语于 简端,尤为难得。中华民国二十九年一月 蔡元培。'‘
        2月12日,为广东文物展览会特刊题一律:“中国自来富文 物,广东特别见精神。殖民历练心光远,革命渊源学说新。事鉴 十章张子寿,世称三绝黎简民。管窺耳食吾常愧,眼界从今顿 不贫。“
        2月13日,为现代出版社《现代活页文选》、《民族精神篇》、 《科学东渐篇》等书封面题签。
        2月25日,为《北大旅游同学通讯录》写序并题签。
        2月28日,为高剑父、叶公绰画作题词。
        2月间,和张一麟七绝二首:
        “或曾思辨德思祟,浅涉惭如卖饼佣;
        自得诗人弘奖后,一家均在霁光中。
        廿年前已赋归田,啸傲林泉望若仙。
        更为虞山坚后约,凯歌声里共陶然。
        奉和仲仁先生见赠之作,敬希斧正。蔡元培。”
        3月2日,书赠王鹤仪一绝:
        “梅子生仁燕护维,绕檐新叶绿疏疏;
        朝来酒兴不可奈,买到钓船双缴鱼。"
        鹤仪女士正’蔡元培”
这几年来,凡是看到蔡元培的人,都觉得他的精神气色,一 点也不像已年过古稀之人,也不像是有病之人。因为他总是保持 着一种和润的气色,情绪也颇佳,他也从不向别人谈及自己的病 痛,以免引起别人的担忧。周夫人常对他说:“如果感到有什么不 舒服,你要自己说出,可别遮遮掩掩",他虽然答应了,但他还是 从不说自己的病。
        因为有胃病,他不再吃米,只吃些面、面包、麦糊等。有时, 吃过点心,或吃了饭,他就有点反胃作噎之态。他轻轻地走到痰 盂旁,吐出一点什么东西,别人问他,他却总是说:“没有什么, 不怎么的。"
        他不但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病痛,而且也尽量掩饰着已然悄 悄临近了的老态,他极力表现出一种青年的精神,一种他自己极 为崇尚的青春活力和精力充沛气概。但他毕竟已是年逾古稀的老 人了,而在他的心灵中,似乎还总是响着五四的钟声,二十多年 前他主持红楼北大校政时的那种狂飕精神的熊熊之火似乎还在他 胸中燃烧着。
        元宵节过后,十六日晚上的月亮分外圆,蔡元培宅前的土阜, 月色皎洁,松影疏落。周夫人邀蔡元培岀去走走,但他却表示先 休息一下。本来,白天夫人便想陪他出去散散步,被他婉拒了。蔡 元培平日为人谦恭随和,凡有所请,总是勉力相从,从不愿拂逆 人意。而今日,他却一再表ZK愿意休息一下。细心的周夫人感到, 他是不是身体极为不适了?
        又过了一周,3月2日,星期六。他照常同家里人一同进早餐。 这一天,猝盎的学校里举行换物游艺会,事先由学校推销奖券,以 所得之款,捐助难童。猝盎购了好几张,早餐后,周夫人同猝盎 等去学校里抽奖,回来后,大家又坐在一起吃午饭。
        午饭后,蔡元培照例准备回房午睡。忽然仆役送上一份电报, 蔡元培接到电报,脸色突变。周夫人赶紧拿过电报一看,原来是
一个做岳母的为女婿谋职之事,并非什么大事。
        蔡元培为什么一看见这封电报便大惊失色呢?那是由于去年 他的长女威廉在昆明因难产而死,女婿林文锋拍来电报。周夫人 看到后,怕蔡元培悲痛,一时没敢告诉他。后来,蔡元培在报纸 上看到了这个消息,才得知此事。他说:“生寄死归,人之常事, 即明告,并无妨,何须秘密。”他本是很达观的,念及父女骨肉之 情,虽不免伤感,但亦不致过哀。而此时,他却因一封不明就里 的电报就如此惊慌,可见他已是病体绵绵,不堪刺激了。
        ,周夫人打电话请医生来诊治,医生诊视后,认为是血压转低, 便等他服药后才离去。
        蔡元培在床上静卧着,同夫人和子女们随便谈着,似乎看不 出有什么严重的病状。
        夜里,周夫人陪伴蔡元培直至次日清晨。蔡元培不愿因自己 的事麻烦别人,他坚持让夫人去休息。直到清晨4时,夫人才回 房就寝。早晨6时多,蔡元培起身去厕所,也不惊动别人。回房 时,因身体虚弱,忽然跌倒。夫人闻声走出,蔡元培伏在地上,她 急忙扶他上床。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突然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 那血呈紫红色,想是已经淤积多时了。
        由于是星期日,请的西医朱惠康直到中午才来到,经过诊断, 认为是胃出血。注射了止血针和葡萄糖,设法来补血。同时,他 又请了玛丽医院内科主任林医生来会诊。他们认为最可靠的办法 是输血。但输血反应很大,怕病人吃不消,便又决定暂缓施行,先 把病人迁入养和医院再说。九龙离香港虽隔开一片海,但救护车 可直接坐轮渡到达香港。他住进了养和医院西三楼18号。
        这一天,病情较平缓,无甚变化。上午11时左右,蔡元培感 到胸部很闷。下午1时半,朱医生再来诊视,认为病情无大变化。 2时半,王医生来诊视,病情突起激变。他的面孔呈现慌乱之色, 口啊啊说不出话,两手紧握抽动,作抵抗状。周夫人眼含泪水,连声叫着:“孑民!孑民!”几分钟后,蔡元培又渐渐恢复了原态。
        医院为病人进行滴肛。因为在他身上注射的葡萄糖针已经太 多,不能再行注射,因之便把渗水由肛门内滴入。滴肛时,病人 非常痛苦,这痛苦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忍受的限度,他几次用平日 在他嘴里难得听到的愤怒口吻说;•还不好,真是要命!”
        蔡元培的内侄周新打电话找朱医生,却找不到,听说养和医 院主持人李树芬是香港名医,便打电话给李医生,说病人是一个 有地位的中国人一蔡元培博士,请他设法施救。李医生说:“这 个我知道,按规定,要我去是可以的,不过,要由主任医师朱医 生亲自打电话通知我。”周新说:“我们到处找朱医生,但却没有 找到他,现在病人病势危急,请你破格……”
        “不用多说废话,空耗时间,还是找到朱医生来同我说话!"说 着,对方放下了电话。
        周新回到病房,恰好朱医生到了,得到了朱医生的同意,终 于把李医生请来了。
        李医生试过脉博,问了病情经过,认为蔡元培患的是脑冲血, 朱医生则认为是胃破裂。在两个人辩论之时,蔡元培的两眼向前 直视,口中喃喃作声,如平日发表演说那样。周夫人俯身仔细去 听,但因没戴上假牙,说话模糊不清。隐约之中,能辨出一二句, 似乎是在说:“世界上种种事故,都是由于人们各为己利……我们 要以科学救国,美育救国……”。
        蔡元培的病情还在加重着,垢夜时,医生才走了。
        许地山来了,陈彬穌夫妇也到了,他们决定设法去请香港大 学的外籍医生惠根生教授和寇克医生,准备输血。
        寇克医生很快便赶来了,他认为可以施救。要输血,但眼前 只有幼小的子女,那就只能输别人的血了。太冲、周新、陈彬穌 都是自愿献血的。深夜一时,寇克自己驾驶一辆小汽车,拉着三 个人到香港大学实验馆去验血。一路上,寇克医生讲着他和蔡元
培的一段因缘:"二十多年前,我在北京创办了一家医院,医院开 幕那天,我请了蔡先生去演说。他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中国人。这 一次,听说是蔡先生害了病,我立刻就赶来了。"
        输过血之后,蔡元培的病情好转了。清晨3时,他醒过来了。 睁开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周夫人和眼前的人们,默默地点着头。 大家都高兴地说:“这真是奇迹!”
        寇克走了,约定下午2时再来。
        可是,过了一小时后,突然有了变化。就像是发着虐疾似的, 整个病床都震动了起来。护士给他注射了一支吗啡针,又喝了一 点葡萄糖水。又过了一小时,护士再给他喝葡萄糖水时,他的嘴 唇已经不能动了。
        3月5日9时45分,蔡元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3月6日下午3时,蔡公临时治丧委员会在大道中商务印书 馆开谈话会,决定由罗旭和、张一磨、王云五、吴铁城、许地山、 钱新之、俞鸿钧、章元美、郑洪年、丁变林、孙家哲、成舍我、程 沧波、卢棋新、陶百川、金城夫、李韶清等为治丧委员会委员,王 云五为主任委员。
        3月7日,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自延安发出唁电:“香港九龙 奥士甸道蔡孑民先生家属礼鉴:孑民先生,学界泰斗,人世楷模, 遽归道山,震悼曷极!谨电驰唁,尚祈节哀。毛泽东叩。阳/
        3月7日下午3时举行遗体人殓式,由国民党总裁代表吴铁 城、治丧委员会代表俞鸿钧主祭,前往祭奠者约三百人。
        3月9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自延安发出唁电说:“先生 为革命奋斗四十余年,为发展中国教育文化事业勋劳卓著,培植 无私革命青年,促成国共两党合作。当此寇深国危之秋,正赖老 成硕望宏济时艰,遽闻渍逝,无任痛惜,特派廖承志同志代表致 唁外,特此电唁,尚希节哀顺变,完成先生团结救国未竟之志。'‘
        3月10日,灵柩出殡,执境者五千余人,与祭者约万余人。
        1940年3月11日香港《大公报》发表消息说,
        "蔡孑民灵柩昨日午举殡,本港各学校及商号,均悬半旗志哀, 殡仪于二时由福禄寿殡馆出发,仪仗简单,行列壮穆,执绑者约 五千人,均步行至南华体育场,改乘汽车送至义庄。沿途观者如 堵,情况空前。中国电影协会将制成新闻片,定明晚九时一刻在 中央戏院公映……”
        “昨日各界前往送殡者,于一时左右已齐集福禄寿殡仪馆,当 时因该处地方狭小,而时间又至仓促,故未行礼,均列队于路旁。 至二时许启灵,家属先行家奠,继由北大同学罗明佑、陈良猷、胡 春冰、苏怡、金诚夫、吴范环、罗少斋、余天民、陈政、李韶清、 曾如柏、钟衍林、符孔遴、黄铁铮所组之护灵队,扶柩登灵车。蔡 公子无忌,恭持灵座后随。殡仪准时发引,以丧鼓两对,提灯两 对前导。继之为铭旗车、遗像车,均缀以花圈,其后为灵车。蔡 公遗族、北大同学、花圈以及送殡亲友,均步行后随,执绑者五 千余人,行列整齐肃穆。“
        “灵车由礼顿小山道车行入加路连山道,直入南华体育馆。先 是参加公祭之各学校及社团共约万余人,已整队集于场内,由高 廷梓为总指挥。迨灵车驶入场时,全体肃立,静默三分钟,向灵 车敬礼。灵车绕场缓行一匝后,后驶出场。其时送殡亲友及各学 校、社团所派之代表共约五百人,分乘汽车百余辆、列队出发。路 经波斯富街、轩鲤诗道、皇后大道、登薄扶林道,过永别亭时,并 未停留,而直至摩里道而达东华义庄。当时在路旁围观者甚众。"
        “行列于三2半抵义庄,灵柩仍由护灵队扶下灵车,送至殡舍。 执绑者亦均下车随行。蔡氏灵柩寄厝之殡舍,为月字七号,地方 尚宽大。灵柩停放妥当后,即设奠致祭。先由家族行礼,当蔡夫 人行礼时,由女眷两人扶持,状至悲切,泣不成声。继举行公祭, 由吴铁城氏代表中央主祭,治丧委员会则推俞鸿钧氏为代表,先 后行礼。港督亦请罗旭和代表致祭。其余来宾等,则次第行礼。当时由李韶清在旁司仪,仪式约历一小时,至约五时始全散去。'‘
        3月11日,蔡元培治丧委员会召开第三次会议,决议募集蔡 孑民先生纪念基金,编纂蔡氏遗著等四案。
        3月16 日,国民政府自重庆发出对蔡元培的褒扬令。
        4月14日,延安各界千余人举行追悼蔡元培、吴承仕二氏大 会,并以大会名义,电请国民政府明令国葬蔡元培。毛泽东、周 恩来等分别赠送挽联。毛泽东的挽联是:“老成凋谢”。周恩来的 挽联是:“从排满到抗日战争,先生之志在民族革命;从五四到人 权同盟,先生之行在民主自由。'‘
        蔡元培逝世后,各地报刊上发表了许多纪念文章。1937年8 月27日才出狱的陈独秀也写了一篇《蔡孑民先生逝世后感言》的 文章,发表于1940年3月24日重庆《中央日报》。
        陈独秀被捕过五次,第五次是在1932年10月16日被国民党 作为政治犯逮捕的。被捕时,他正患胃溃疡,卧病在上海岳州路 永兴里11号家中。
        陈独秀被捕后,往南京押解,在京沪车中,他酣然入睡,如 同无事人一般。车到下关,才把他叫醒。他的被捕,引起了海内 外一些名人的抗议和营救。各报也纷纷发表消息和文章,报道和 宣传此事。10月24日《申报》发表了一条消息:
        蔡元培等营救陈独秀
        昨日,上海学术界领袖蔡元培、杨杏佛、柳亚子、林语堂等,致南京中央党部、国民政府一电,特录如下。
        南京中央党部、国民政府钧鉴:
        闻陈独秀,于卧病中被捕解京,甚为系念。此君早 岁提倡革命,曾与张溥泉、章行严,办国民日报于上海, 光复后,复佐柏烈武治皖有功,而五四运动时期,鼓吹 新文化,对于国民革命,尤有间接之助,此非个人恩怨之和所可抹杀者也。不幸以政治主张之差异,遂致背道 而弛,顾其反对暴动政策,斥红军为土匪,遂遭共党除 名,实与欧美各立宪国议会中之共产党议员无异,伏望 矜怜者旧,爱惜人才,特宽两观之诛,开其自新之路,学 术幸甚,丈化幸甚,临电不胜皇恐待命之至。
        蒋介石不敢用军法审判陈独秀,就把他从军政部的军法司解 到法院去,交法院审判。在法庭审判时,陈独秀自撰了《辩诉 状》,他“四周瞻顾,态度自若”,侃侃申辩,检察长被驳斥得十 分狼狈。但最后仍于1933年4月26日“以文字为叛国之宣传”的 罪名,判处徒刑13年,剥夺公权15年。判决后,他又上诉到最 高法院,历时年余,最高法院刑庭判决为有期徒刑八年。关在司 法监狱里。
        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以后,中共中央派周恩来、董必武等驻 南京,他们向蒋介石提出兑现“西安事变"协议中“释放全国政 治犯”的承诺,蒋介石才不得已同意释放全国的政治犯。8月26 日,日机夜袭南京,狱中也投掷了 8颗炸弹,第二天,这些政治 犯便都被释放,陈独秀也便从此出狱,恢复了自由。
        陈独秀被释后,曾在武汉、长沙等地居住,在长,沙时,他还 给临时大学的学生做过演讲。后来,他就隐居在四川的江津,隐 姓埋名,闭门著述,所著多为文字学、音韵学方面的学术著作,也 写了《小学识字课本》这样的启蒙读物。虽然隐居,但还是有不 少人知道,这个穷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陈独秀。
        陈独秀晚年,与上海的青年女工潘兰珍结为夫妇,那时,陈 独秀已经50多岁,潘兰珍只有20多岁,两个人在一起走路,别 人都以为是父女,但二人感情笃厚。陈独秀被捕后监禁在南京,潘 兰珍也来到南京,赁屋居住,时常去探监,有时,还在监狱里与 陈独秀温存一番。
        陈独秀住在江津,穷愁潦倒至极,他头上已经秃顶,只有几 根稀疏的白发。他时常踱着一双破鞋,在街上走动,有时还打着 赤背,全然像个普普通通的下层百姓,但潘兰珍始终与他相濡以 沫地生活着。
        1942年5月27日,陈独秀因心脏病客死在江津鹤山坪,终年 63岁。
        陈独秀死后,他的衣衾棺木都是由居住在江津的老友邓蟾秋 等人置办的,并在江津的安徽同乡中募集了一笔丧葬费。陈独秀 的墓地,是由邓燮康所赠,在江津大西门外鼎山山麓,背山面江 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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